寻根到迷失——读《幽暗国度》
印度是一个神秘的国度,既创造出伟大的佛教,又保持随地大小便习俗;既有软件业独领风骚,又有强奸案多发;既实施着民主政体,又保存着种姓传统。这样的印度,让人雾里看花,变幻莫测。那么真实的印度到底怎么样呢?诺贝尔文学奖得主V.S奈保尔,一个印裔英国人,利用一年的时间,踏遍印度的山山水水,寻访历史,探究现实,用外乡人的眼睛,家乡人的真心,写出他眼中真实的印度。
《幽暗国度》是奈保尔印度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写于1962至1964年,他从孟买上岸,一路经过德里,加尔各答,克什米尔(当时正发生中印战争),最后到外祖父的故里。刚踏上东方的土地时,他就被眼前的脏乱、盲动、喧嚣、突如其来的不安全感所震惊。接着又被印度的办事拖拉、分工僵化,贫穷落后而激怒,恨不得回到停在海里的船上,以游客身份隔水相望。可这是祖辈生活的国度,血液中流动着印度血脉,认祖归宗的强烈愿望抗拒着他退缩的情感,他必须走进印度,揭开印度的面纱。
一、种姓阶级的固化
印度独立后废除了种姓制度,现实生活中却处处显示阶级的不平等。实施了两千多年的种姓制度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它把每个人像庄稼一样在田野里定位,分工。在政府机关办公的文员,决不会帮你倒一杯开水,就算你昏倒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你如果要求一个建筑系学生画图,他肯定会把它当作奇耻大辱,因为在他看来,身为建筑师却从事绘图员的工作,不啻是自甘作践。陌生人失足落水,坐岸边的人照样谈笑风生,假装没看见,因为救人是军人的事。
“做你分内的事,即使你的工作低贱;不做别人分内的事,即使别人的工作很高尚。为你的职守而死是生;为别人的职守而生是死。”这是《薄伽梵歌》的一段经文。强调的是种姓不能混乱,“不义的混乱一旦在社会蔓延开来,女人就会犯罪,变得不贞洁。女人一旦失贞,克里须那啊,种姓就会混淆,社会就会紊乱。”这句话也是出自印度教经典《薄伽梵歌》。
种姓制度就是社会阶层的固化,我国古代也有贵族、士族、农人、商人的身份划分,同时又有“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抗争,农民起义改朝换代,科举考试读书做官,把原有身份打乱,阶层间有流动的渠道,贵贱可以逆转。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贫富差距的拉大,优质教育资源偏差,就业机会的不公平,我国的阶层固化现象越来越严重,社会有识之士已经呼吁“寒门难出贵子”,假如任期发展,不久将来,也许我们虽然没有种姓之名,却有种姓之实,社会将走向僵化。
二、殖民文化的侵袭
印度在过去一千年间,没有拥有自己的王室和本土贵族统治阶层,社会上层总是挪出一些空间(只是在社会的顶层)容纳外来的入侵者,前有蒙古贴木儿后裔建立莫卧儿王朝,推行伊斯兰教。后有英国殖民,推行英伦风尚。他们内部总是矛盾冲突不断,似乎只有外来的统治者才能让他们顺服。也许东方社会都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的传统。
莫卧儿王朝把印度当乐园,和当地文化对话互动,相互渗透同化,最后融入一体。就像满清政府对待汉族文化一样,最后丰富了中华文化。但英国人始终绐在至高点上,拒绝和印度文化交流,处于强势者地位,印度只能退缩进传统的消极文化中。这很像我国元朝,始终不肯接纳中原文明,最后只能重新回到草原。
独立十五年后的印度,作为印度历史的英国死了,变成街道名称,城堡,官邸等遗迹,可是作为宗主国的英国还活着,在衣着打扮,国家制度,英式英语,土地资料中,在时尚杂志,餐厅舞池中,英国文化凌驾在印度文化之上,继续扮演着亵渎和侵犯印度文化的角色,却无法渗透进印度的传统文化中,使他们显得像演戏一样滑稽和怪异。
印度人欠缺历史意识——有了历史意识,他们还能够继续蹲在古迹和废墟中,照常过他们的日子吗?哪一个印度人能够抱着平常心,阅读他们国家最近一千年的历史,而不感到愤怒和痛苦呢?在这种情况下,印度人只好退缩到幻想中,躲藏在宿命论里,把人间的一切交给上天(好几所大学开设占星学的课程),成为真正的佛系国家。
三、随地大便的传统
走在印度的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粪便的气味,在车站、码头、机场都能看到随地大小便的人群,在甘地总统期间召开国会,议员会都会在走廊上大便,在大学的林荫道上,教授也会若无其事在路边大便。
印度人喜欢随处大解。通常他们蹲在铁路两旁,但兴致来时也会蹲在海滩、山坡、河岸和街道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解决个人问题。清晨时分,你沿着曼杜威河畔的回栏大道散散步。往下一瞧,看见距离路面六英尺的水边,蹲着长长一排人影,乍看起来,就像一丛丛被浪潮冲刷到岸边的海草似的。他们得蹲在一块儿,边拉边聊天,当成社交活动。在他们的心目中,人世间最美好,最具诗情画意的活动莫过于黎明时分迎着朝阳蹲在河岸上。
他们自诩为全世界最清洁最爱干净的民族,遵照教规,每天沐浴一次。对他们来说,沐浴可是人生一桩大事。他们想出各种办法保护自身,以免遭受任何形式的污染,对环境污染却可以视而不见,显示出东方人的自私。
自私的表现体现在没有公德意识,在我们身边,企业为了获得超额利润,把污水排入大江大湖,清澈的河水发黑发臭,把废气排放空中,一年四季的城市雾霾笼罩不见蓝天。自私的人们享受自利的美妙,哪管公共环境的恶化。
V.S奈保尔最后一站是故乡,寻根之旅的终点。故乡人用卑微的神态,乞求的眼光追随他。他的造访,把宁静的婆罗门村庄弄得闹哄哄,乡亲们都想请他帮点什么忙。他实在受不了,惆怅和自责使得他只能抽身逃离。他逃离的不仅仅是故乡故国,还有印度那种消极的人生态度,虚幻的思维和看待世界的方式。但这些已经构成了他现有思维和情感的基石,逃回伦敦的他,彻底迷失在两种文明的冲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