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话中元
记得小时候每年的七月半,我们那里的人们都非常的重视,中元节,在我们那儿也称作过七月半。
后来到外地打工谋生就极少过中元节了。但是每逢过节的情景还是会历历在目。对过中元节的那种全家人一起祭祖也特别的怀念。
我们那里也有在七月十四日过中元节的,但一般多会在七月半来过。我们家我爷爷奶奶在的时候,过中元节最热闹了,我父亲他们那一辈有三兄弟,每年的中元节都会去爷爷奶奶家过,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的热闹场面,随着爷爷奶奶的出世,那种一大家子人一起过中元节的盛况也不再有了。
过中元节的重视程度在我们家乡仅次于于过春节,不管条件好坏都会整一大桌子菜肴,不仅有鸡肉、鱼、猪肉,还有两样菜是必不可少的,一样是冬瓜,一样是南瓜嫩叶,为什么非得要这两样菜,我至今也没有弄明白。
中元节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敬逝去的亲人,一般只敬三代以内的先辈。先敬酒,敬酒的时候还要恭敬地说一句:某某先人请您喝酒。然后再敬饭,一样要说某某先人您吃饭,吃完饭,还要筛茶。如果某位先人在生的时候有抽烟的嗜好,还要敬一根烟的。总之做的十分的周到,各种礼数都要做全。这一切都是由我爷爷主持,若是某一个环节没有做到位,还会招致爷爷的大声训斥。
中元节祭祖吃饭的时间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要等太阳落土(我们家乡的方言,即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我们一大家子大人小孩都站在一旁等着先人们喝酒吃饭,我们都等着爷爷那一句话:差不多了。就该轮到我们活着的人大吃大喝了。吃饭的时候只有大人可以上桌的,我们小孩只能围在旁边站着吃。
等吃完饭天就煞黑了。依照民间的说法,中元节又称为鬼节。相传7月15日这一天天煞黑后,地府洞开,野鬼四出,天亮之前再把他们收回。因此民间流传着“七月半,鬼乱串”的民谣。
吃过晚饭后,中元节的一个最重要的仪式,就是给逝去的先人寄钱。我们家乡叫烧包袱,即把黄表纸用白纸包成方形的纸包,上面写着:中元寄钱,某某先人魂下受用,落款为孝子贤孙的名字。然后找一个较为空旷的荒地,给先人烧钱。
烧 包袱烧钱一般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小孩子就会在一旁玩耍,乱跑乱窜。我从小就喜欢安静,总是找一个坡地仰躺在草地上,安静地看满天的繁星,此时一轮金色的圆月已经从远处的树梢后面升起来了。
七月十五是秋后第一个月圆夜,此时暑热刚褪,一阵阵的东南风,带着人们的嘈杂声夹杂着狗吠声,带着不远处烧纸钱的好闻的焦糊味,带着不远处小河上湿润的水汽,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暑热,送来荒野上各种野花的醉人的清香。
七月十五夜,在尚含温热的空明之中,有栀子花、茉莉花混合着金银花残余的甜香,牵牛花、指甲花、丝瓜花、南瓜花则都趁着流萤的明灭,在悄悄舒展出花蕊,只待黎明时竞相绽放。澄明月色中弥漫着草木庄稼争取最后繁盛,汁液粘稠的气息。
虫声如织,还未有肃杀到来前的悲鸣,纺织姑娘在从容地将青翠的织机弹成竖琴,金铃子摇着晶莹绿的摇铃,蟋蟀“蛐蛐”与“唧唧”的应和,恰像似一支管弦乐队,正在演奏缥缈虚幻得无边无际,其中夹杂着油葫芦漏气般美妙动听的交响曲。蚯蚓则以粗重的低音和声衬托,郊野里完全沉浸在欢快起伏的音乐的海洋之中。让人有一种远离尘世置身世外仙境的感觉。
置身在七月十五夜如水般的月色美景,草根更喜欢苏东坡所描写的: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再有就是曹孟德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而草根我其实更喜欢南宋周密所作的一首“齐天乐”词:清溪数点芙蓉雨,萍飙泛凉吟艗。洗玉空明,浮珠沆瀣,人静籁沉波息。仙潢咫尺,想翠宇琼楼,有人相忆。天上人间,未知今夕是何夕。
这样的月圆之夜,松院有静苔之色,竹房有深磬之声,正是古人反思人生之时。七月十五因此才对应为中元节。道教的说法,中元节是三官中地官的诞辰,三官各自承担的任务是: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中元节最后的一个仪式就是放河灯。这也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一个节目了。烧完了包袱后,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不约而同的聚在屋后的小河边放河灯。放河灯跟烧包袱相反,多由我们小孩来做,大人则站在岸边远远地围观。评判哪家的河灯做的最有特色。
一时间,小河上星光点,与天上的星星交相生辉,遥相呼应。
放河灯其实,在七月十五月圆静谧之夜,草根倒觉得:不于趁着阴气初起,以生者精神,比招死者灵魂更有内涵——在俯视人世已几千年,毫不磨损的一轮如镜素月映照下,趁着清光虚白燃一盏河灯,看烛光摇曳出宁静蛇影游向荷风深处,借初起金风,连接起一辈辈的情愫,送去遥远之告慰,水漾波移,树影婆娑,赖声起伏,处处生生相惜,便四处都是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