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2018-11-14  本文已影响22人  荣儿的猩猩

公是倔脾气,奶奶去世后,他守在老房子里,哪里也不愿去。

我和荣是11月6日从弥陀镇上往中坝村里走的,到达公的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黑漆漆的农村寂静得可怕,邻居的狗叫声,给人安慰,又叫人惧怕。

我和荣用从镇上表婆那里借来的手电筒,晃了晃那只狗,它被铁链子栓在一棵树下,树下一个圆筒,口子正对着风口,我心想这狗怕是冷得睡不着吧。我知道村里的狗大都是阵势大,雨点小,不会真咬人的,可荣还是握紧手提包,谨慎地避开那只狗。

还没到家,就听到了电视的声音,接着看到公的小瓦房的窗户透出一点光,荣说:“还好,没睡!” 我回道:“那可不一定。” 我走到前门,一边敲门,一边喊:"公,公.........“    敲了十多下,没人应。荣跑到窗户边,使劲敲窗户,公终于答应了,随即,大门就开了。

公穿着毛衣和薄薄的一条睡裤,开门后公转身进屋加了一件中山装式的外套,出来后躺在了大厅右侧角落的躺椅上,头上戴着一顶淡蓝色的鸭舌帽。他看着我们,问:”你们吃了吗?“ 我说:”还没有,但我买了烧腊,还有牛肉。“说着,我从手提包里拿出在镇上买的烧腊包,放在大厅的桌子上。

公双手支撑着躺椅,站起来,穿上拖鞋,打开冰橱,端出一喷冷饭,说:”你们热一下,吃吧!我今天和明天走人复(吃酒),在别人那里吃,都没有开火。“    我说,不用热了,我们随便吃一点就好了。说着我走进厨房,想找几双筷子和几个碗,厨房的境况跟我预估的一样,所有物件基本都有灰尘,灶台边的柴火软绵绵的,非常潮湿,看样子没办法顺利生火了。荣打开水龙头,我端着盆,放出来的水冰凉沁人,我朝着荣笑笑,他知道我想要热点水。

家里有热水壶,可是公说功率太大,怕电表烧坏,我们只能用电饭煲烧水,电饭煲烧水的时候,荣把烧腊拿出来,摆在碗里面,叫公坐上桌子,我们就这样开吃了。

我问:”公,明天走人复,走哪家呢?“  公抬起头,说:”姚家!以前你的同学姚洋的婆满九十。“        我说:"是吗?这么大了!你还有几年也满九十了。” 公嚼碎嘴里的肉,咽下去,看着我们说:“我啊,还不知道活不活得到那时?"他低头,用筷子摆弄着碗里的肉,说:”不过,村里同到我当干部的那一批人,就数我年级最大了,另外一个表公,早就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了。”

荣说:“怎么会呢?公现在的身体,多好的!”

我笑笑说:“公,你的朋友慢慢都死了,你会怕吗?”

公说:“怕啥子哦?”

......

电视的声音远远盖过我们闲聊的声音,没有人去把声音调低一点,我们也没觉得闲聊被打扰。

……

公说:“你新加坡波大点地方,还挺重要的,前段时间国家领导人劲都选在那里会面。”

我说:“你在电视上看到的哇!”

公笑着点点头,说:“是嘛!”

……

水烧开了,我拿出水壶,准备灌水,荣阻止我说:“不慌……” 他端出一杯倒出的水给我看,我看到碗底的水垢,还有水壶里面盛水过久的味道,我顿时明白,用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公的面前,然后荣拿着水壶去了厨房。

我坐到公旁边的凳子上问:“公,明天早上吃什么?”

公说:“冰箱里有饺子,冰箱上头有面条。”

我说:“那我们吃面条吧。”

我的无奈:

我从读初中开始,就很少回老家了,大城市让我的想法和认知都变了,我变得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追求更有品质的生活,可是老家却一点儿也没变,加上婆去世后,家里没人料理,我每次回去,到处都觉得脏脏的。

吃饭每个人都要用筷子吧,我每次做饭时都把筷子多洗几次,碗也要多洗几次,回去居住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因为不习惯农村超慢的网络,洗澡不方便,还有蚊子多等等。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嫌弃之心,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行动会不会伤到公的心。

随着公的年龄一年比一年大,坚持每年回去看他两次,是我要求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只是随着他一年一年说话越少越少,我却不懂怎么去安慰老人家,怎么帮助他面对身体的衰老和对死亡的恐惧。

公以前是村里的干部,对待子女多严格,做事情不愿多解释,不顺他的意就用吼的,很多事情要到年龄大一点儿,才能体会其中的无奈。

以前听他说要不是为了顾家里的八个孩子,他本可以调到重庆铁路局工作,后来放弃升职的机会留在农村当干部,以前觉得他在吹牛,现在想想,公的综合能力确实是同年龄辈中最强的,现在每次回家听他讲以前的故事,只当是在听一个为家庭放弃事业的男人,发发牢骚而已。

后来去镇上大姑姑家吃饭,才听姑姑讲:“天气冷了,让你公来我家住一段时间,他硬是不来,家里烧火煮饭不方便,天气又冷,我给他带了饺子过去,不晓得他吃没得……”

我才想起来他那天要把饺子给我们吃,幸亏那天煮的是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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