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 赏析摘抄

疏影

姜夔

苔枝缀玉①，有翠禽小小②，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③。昭君不惯胡沙远④，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⑤。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⑥。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⑦。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⑧。

【注释】

①苔枝：苔梅。范成大 《梅谱》说绍兴、吴兴一带的古梅“苔须垂于枝间，或长数寸，风至，绿丝飘飘可玩”。周密《乾淳起居住》：“苔梅有二种，宜兴张公洞者，苔藓甚厚，花极香。一种出越土，苔如绿丝，长尺余。”②“有翠禽”二句：用罗浮之梦典故。旧题柳宗元《龙城录》载，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夜梦与一素妆女子共饭，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绿衣童子，笑歌欢舞。赵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株大梅树下，树上有翠鸟欢鸣，见“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殷尧藩《友人山中梅花》诗：“好风吹醒罗浮梦，莫听空林翠羽声。”吴潜《疏影》词：“闲想罗浮旧恨，有人正醉里，姝翠蛾绿。”③“无言”句：暗用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诗意。④“昭君”四句：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王建《塞上咏梅》诗：“天山路边在株梅，年年花发黄云下。昭君已没汉使回，前后征人谁系马？”⑤“犹记”三句：用寿阳公主梅花妆的典故。⑥安排金屋《：汉武故事》载武帝小时对姑母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⑦玉龙哀曲：马融《长笛赋》：“龙鸣水中不见己，截竹吹之声相似。”玉龙，即玉笛。李白《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诗：“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哀曲，指笛曲《梅花落》。⑧横幅：横条画幅。

【译文】

长着青苔的梅树枝梢上缀着如玉一般的梅花，有两只小小的翠鸟儿，一同栖宿在花枝上。我客中与它相逢，在黄昏时分，篱笆的角落，无言地独自倚着修长的翠竹。王昭君不习胡人遥远的荒漠，只是心里暗自怀念着江南江北（的故土）。想来定是（她戴着）环佩，趁着月夜归来，化作了这幽独的梅花。

依然记得深宫中的旧事，那位美丽的公主正在睡梦中，（梅花）飞落在她的青黑色的蛾眉间。不要像春风一般，不管丰盈可爱的梅花，早早给它安排好金屋。还是让它一片片随波而去，又叫玉笛吹出了那哀怨的乐曲。等到那时，想要再去寻找梅的幽香，它已经到小窗间的图画横幅上去了。

[插图]

【赏析】

这是一首咏梅的词，此词和《暗香》同为姜夔到范成大家做客时所作，音节清婉，为范所赞赏。

这首词用典很多，颇费理解。开头“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三句，明白易懂，生着苔藓的枝上缀着点点梅花，并栖着小鸟。

“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三句写词人与梅花相遇的时间地点，在他做客范成大家时看到篱角有数枝梅花。“无言自倚修竹”将梅花拟人化，衬托出梅花的幽静。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接着词人将出塞的昭君比作梅花，那凌寒独自开放的梅花与严寒塞外拥有美丽姿容的昭君确是十分的相似。

“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这两句依然写昭君，说她月夜归来后化作一枝梅花，将花和美人结合为了一体。“幽独”二字传神地写出了梅花的神韵。词人以昭君的故事入词其实大有深意，梅花原是昭君的精魂所化，她从千里之外飞回中原，其中蕴涵着词人对于中原深深的眷恋。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下片开头便用了另一典故，即“梅花妆”的典故，又将梅花与美人联系到一处。

“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接着感叹，不要像那无情的春风一般，对梅花不管不顾，而要像汉武帝金屋藏娇一般将它好好爱惜。这三句用了“金屋藏娇”的典故。

“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梅花终究要被春风吹落，由梅花的坠落词人想到古曲《梅花落》，词曲哀怨的意境正与词人想到梅花坠落时的心境暗合。

“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等到梅花落尽，再想寻觅幽香就只能在那梅花图中了。末两句中流露出无限惆怅。

后人对此词的评价颇高，清李佳《左庵词话》有言：“白石笔致骚雅，非他人所及，最多佳作。石湖咏梅二词，尤为空前绝后，独有千古。……《疏影》云……清虚婉约，用典仪复不涉呆相。风雅如此，老倩小红低唱，吹箫和之，洵无愧色。”

词的品赏知识

姜夔咏物词的特色

一、 咏物与抒情相结合，立意深远、含蓄蕴藉。像这首《疏影》，咏梅之外寓含爱国之情。

二、艺术表现手法上，词人善于用典，叙事方式独特。比如《疏影》中就用了金屋藏娇、梅花妆等典故。词人善在虚处着笔，扬弃形似而专求神味。

三、就语言上来看，字琢句炼，音节谐婉。

四、艺术风格上看则有幽韵冷香，清虚淡雅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