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之死》——第一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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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在快步走着，发出嗒嗒的脚步声。
他静静地躺着，手紧紧地抓着手稿皮箱的把手，以免被别人抢走皮箱；因为厌倦了外面的喧闹声，厌倦了高烧和咳嗽，厌倦了旅途，厌倦了未来，他觉得，到达之时很可能就是他死亡之时——几乎这已成为一个愿望，虽然或因为他刚好觉得这一刻还没有到来，是的，几乎这已成为一个愿望，虽然或因为那将是一个异常原始的死亡，一个异常喧闹的死亡。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反而几乎是非常向往的；因为被迫凝视炽热的地狱，被迫倾听地狱的声音，会迫使他从内心去了解下等人的冒着黑烟燃烧着的地狱。
啊，那是多么诱人啊，如果可以分散人的注意力，摆脱恼人的喧闹声，隔绝人群中叫喊声，火山般的、地狱般的叫喊声，在广场上沉缓而不停地，仿佛永不休止地阵阵涌来的叫喊声。
像这样逃避是不行的，更何况，逃避的下场可能就是死亡，因为这一要求是如此强烈，必须记下每个瞬间、每个细节，然后融入记忆之中，就好像它们可以永远保存在记忆之中，无论经过多少次轮回、多少个时代。
他努力维持意识清醒，用某人的力量努力维持意识清醒，而拥有这种力量的某人正感受到他尘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即将来临，充满焦虑，唯恐他错过。警觉和焦虑维持着他的意识，使其服从他的意志。
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年轻助理医生小心翼翼的举止和干巴巴的安慰，还是轿夫那冷漠而疏远的脸色。这位脸滑面净、衣冠楚楚的助理医生遵照奥古斯都的命令前来看他，一同前来的轿夫将轿子抬到甲板上，来接他这个虚弱无力的病人，仿佛对待一件易坏的宝贝一样。
他把一切都记在心里，他必须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他看到他们目不斜视，他听到那四个男人边用肩抬起轿杆边交谈时气呼呼的抱怨声，他闻到他们身上发出的浓郁而酸臭难闻的汗味，他还看到，他的长袍落在那里，一个看起来相当天真单纯的黑色卷发少年快步上前将它捡了起来递给他。
当然，长袍肯定没有手稿箱重要，他命令两个抬着手稿箱的挑夫紧跟在轿子边上。尽管各种困乏嗜睡的疲劳感纷至沓来，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和应该稍微保持警惕，这样也可以看好他的长袍。
他思索着，那少年对他异常熟悉，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很熟悉那少年，那么，那少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一路之上都没有见过：这是一个长得稍丑的小家伙，有些土气，有些笨拙，但肯定不是奴隶，肯定不是侍者，站在舰舷栏杆旁时，显得非常孩子气，棕褐色脸上的双眼清澈明亮。因为到处都挤得水泄不通，所以那少年等待着，不时偷偷地抬眼看向轿子那里，感到有人在看他时，又赶忙腼腆地把目光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