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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冰棒的记忆

2022-08-11  本文已影响0人  随梦飘流

题记:不管时光如何流逝,老冰棒总在记忆深处满溢岁月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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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七月回乡祭祖,晚上八点多,突然特别想吃冰,这是很久不曾有的事情,别说大晚上的,这些年即便是盛夏也不怎么碰冰食,而此刻的愿望却如此强烈,于是和老公驱车前往镇上,走进了拦江石的一家冷饮店。

        说是冷饮店,不过就是两空门面,一空放了三个冰柜,做雪糕批发,另一空用来招待客人,一台立式空调、一个冰柜、三四张条桌,几把靠椅,陈设极其简单。老家是一个煤矿蕴藏丰富的小镇,曾经在县市闻名遐迩,这些年因为国家开始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特别重视清洁能源的开发和利用,传统能源整体走向衰落。外来人口急速撤离 ,本地年轻人也基本出外谋生,小镇经济从此一落千丈,原来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小镇,现在店面前门可罗雀,没有了人流量,整个小镇无论什么生意都很秃废。但是这家冰店看起来生意还不算太赖,最起码我们进去前,就有七八个人在吃冷饮。

        老板娘正在忙碌,仍旧是那副娇小的样子,只是容颜已经老去。想想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去的又何止是她一个,我也早生华发,而此时此刻看到她,我的记忆就如风筝线一样猛地被拉回到了那遥远的孩童时代,自我懂事起,我就认识她,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冰厂老板陈胖子的女儿,那个时候的她约摸就是十八、九岁,皮肤白净,笑起来就露出一口晶莹的贝齿,可是我很少见她笑,一点也没有没有她爸爸陈胖子那么和蔼可亲。每次去煤矿冰厂买冰棒的时候,隔着玻璃就可以远远地看着她系着白袍,一会儿煮绿豆、一会儿倒绿豆粥、一会儿把绿豆粥冻在模具里、一会儿脱模包蜡纸……像一只洁白的蝴蝶一样在大灶房和制冰房里来回地穿梭。这是多好的一个工作呀,别人在烈日下插秧割禾,她在冰厂想吃啥冰就吃啥冰,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那时的我心里说不出有多羡慕。

        舅舅是那个煤矿的正式职工,每年入夏矿里就会发放一些冰票,同住一个生产队的我家总会沾到舅舅的福利,外婆家里人口众多,舅舅是上门女婿,是二姨妈的丈夫,自己两个孩子,还有四个未出嫁的小姨子。但是舅舅一点也不吝啬,总要拿出一部分冰票给我们姐妹俩,而这些冰票要支撑我和妹妹的盛夏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父母勤劳能干,家里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很富裕,但是印象中我们姐妹俩的生活与同龄的其他孩相比,还是挺不错的,最起码吃穿用度,父母都没有省我们的。长大以后,妈妈总是同我提起外公,虽然生了七个女儿,可是外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赚钱,逢年过节,要吃的肉也要吃,该添置的衣服也要置办,他不想太委屈孩子们,一家这么多人吃饭,靠一个主要劳力竟然还建了一栋当时少见的四栋三间带厨房杂屋的红砖房……说到这些的时候,妈妈湿润的眼里满是骄傲,只是可惜外公刚刚五十岁就病逝了。也许是受外公的影响吧,姨妈们都格外勤快,妈妈当然也不例外,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忙完农活,还装车、捡柴卖给外地运煤的司机,她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补贴着家用,让我们姐妹俩吃好、穿好,每周还会给上几角钱作为零花钱,而我的这些零花钱基本上都贡献给了煤矿的冰厂和放电影时买葵瓜子的老太太。

        煤矿冰厂里的冰棒都是自制的,可能是因为品类多、手艺好,远近都有名。说是品类多其实也不过是有白冰棒、绿豆冰棒、牛奶冰棒。白冰棒是白糖加水冻成的,一根一角钱,绿豆冰是二角,牛奶冰棒是三角。在那缺衣少吃的年代,孩子们基本都很穷酸,口袋里能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或是几个叮当响的硬币着实没几个,所以白冰棒最受孩子们的欢迎,有的家庭条件好的、手头阔绰的也会来支绿豆冰,但是要享受一支牛奶冰棒,基本上是奢望,要自己掏钱,如同割肉一般,要知道一支牛奶冰棒可抵得上三支白冰棒哟!买上一支白冰棒,剥开薄薄的蜡纸,轻轻地放入嘴里,用舌尖舔一舔,一阵阵清凉立刻就荡漾开来,丝丝香甜慢慢在唇齿间氤氲弥漫,一口一口,慢慢地吮吸,再贪吃的孩子也不舍得几口就咬完,大家都要慢慢地享受缕缕冰丝在口腔的暖气里渐渐消融的过程,即便到最后只剩一根冰棍子,舌头都冰得发麻了,仍要把棍子,上上下下放在嘴巴里再吮吸几遍,才依依不舍地扔掉,再砸吧一下嘴巴卷着舌尖捋一下嘴角唇间意犹未尽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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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放学后,小伙伴们总是先要到煤矿的篮球场耍一耍,溜达溜达,去公告栏里看看有没有放电影的通知,或是到篮球场的左侧的冰厂的垃圾堆里倒腾一番,这是在干嘛呢?原来在冰厂买冰棒是要先付钱,再给票,售冰员先撕票,再给冰,有的时候估计是人多手误忙不过来,就有漏网之票没有被撕掉就被扔进了垃圾桶。有一次不记得大家是不是吃冰不过瘾,还是根本就没钱买冰,闲得无聊,随手捡起一根小棍,在冰厂前面的垃圾堆里寻宝贝,还真有人捡到一张完整的冰票,那心情就如中了百万大奖一般欢欣雀跃,没捡到票的小伙伴只能在一旁羡慕地砸吧着嘴巴,看着冰棒咽口水,也有实在馋不住的,低声下气地央求道:“给我吮一下咯!”小气的会怼一句:“不行!不知道自己去寻票嘞!”大方的小伙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有点同意,但是手一定会攥紧冰棍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别人的嘴巴,再三强调:“一口哈,只能一口哈!不能咬哈!一定不能咬哈!”于是每天傍晚放学回家都有小孩在这个垃圾堆里翻来翻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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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又长大了一些,有一年暑假,发小建兰也不知道怎么就突发奇想,找我商量一起背冰棒卖,她告诉我绿豆冰棒批发一根一角五分,卖二角一根,一根就可以赚五分差价,我也没什么经济头脑,就觉得好玩,于是两个人背着一个冰棒箱就干起来,箱子也是建兰家的,外面刷着天蓝色的漆,底下垫着厚厚的棉被,冰棒就放在棉被中间,再在冰棒上面盖一层厚厚的棉被。俩人各顶一个草帽,一个背箱子,一个大声吆喝,两人轮换着来,每天正午就出发,虽然年纪小但是经验告诉我们太阳越毒辣,冰棒就销得越快,冰棒销得越快就融得越少,融得越少就赚得越多。真是奇怪,这么喜欢吃冰棒的两个孩子,每天在太阳下暴晒,汗流浃背,脸蛋晒得通红,肩膀勒得生疼,批发价的冰棒竟然一根也舍不得吃,即使是快融化了的,卖相不好,也会想办法少一点钱贱卖给别人,断然不想就这样被自己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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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最喜欢的是双抢期间,看到农田里有人在干活,我俩就故意走到农田边上大声叫卖。双抢持续时间长,劳动量又特别大,太阳特别大,正是酷热难当的时候,农人还是舍得买上一些冰棒来解暑,犒劳一下辛苦的家人,运气好的话,碰上几户人家一起在双抢,一买就是大半箱。记得有次我和建兰背着冰棒往木马楼方向走,两个人边走边吆喝,太阳快落山了,箱子里还剩一二十根没卖出去,好不容易碰到个路人,买了一根,我把手伸进棉被里试探性地捏了捏,有的冰棒边角有点软了,快融了,如果融了,今天这冰棒就白背了,怎么办呢?心里正焦急,看见水泥冲煤矿那里有不少人在装煤车,俩人一路小跑过去,我突然眼尖瞅见一群装车的妇女中有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哟,是我月仔姨妈,“姨——妈,姨——妈!月仔姨妈!”我欣喜地大声叫道,“哟——这是我家大兰仔嘞!”姨妈也认出了我,她立马停了下了手中的铁铲,拄着铲柄,笑着招呼大伙:“喂!大家伙都停一下,歇一歇,快来吃根冰棒咯,这是我大姐的女儿!”也不知道大伙是真渴了,还是怜惜我们年纪小,总之那箱冰棒很快就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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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也有没有经验的时候,有一天我们看邻居家的砖匠在担砖盖房,于是俩人就背着一箱冰棒前去热情搭讪,“师傅!天气这么热,买支冰棒解解渴呗!”“要得咯,崽妹几,拿根冰棒来咯!”一个好心的师傅带了头,于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来一支冰棒,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蹲的蹲,站的站,坐的坐……乐得我和建兰屁颠屁颠地递了这个,递那个,结果两个人只顾着乐呵呵地递冰棒,也忘了合计一下给谁递了,到底递了多少根,到结账时,两人傻眼了,钱和冰棒数对不上账,可是没有一个人承认多吃的根数,我俩只好自认倒霉。

        也不记得我和建兰两人一起买了多少天冰棒, 只记得我俩还真发了一笔小财,数目还挺可观。可惜的是我这人也没有理财观念,体验仅此一次,后来的数个暑假再也没有乘胜追击,完成人生的“原始积累”。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看到眼前的这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我恍然隔世,记忆中老冰棒的那丝丝甘甜和阵阵清凉顿时又沁入了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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