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藏而天下秋
这是一个伤感的季节。
姑娘们再扛冻,也经不住一场秋雨一场凉。走在路上,值得欣赏的裸露大腿终究还是日渐稀少起来。注意,“值得欣赏”这个定语不可缺少。因为这说明我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对自己的审美水平是有一定要求的,尤其是对女人的审美,更是挑剔。
如今这世道,女人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大谈男色,大犯花痴,一口一个“暖男”、“小鲜肉”的,听得我鸡皮疙瘩噼里啪啦掉一地。而男人们就可怜了,哪怕是严肃认真地谈论女色,都会很容易被扣上“物化女性”的帽子。这虽然都是源于父系氏族以来,男人们对女人所作所为的咎由自取,但毕竟还是一种很混蛋的局面。
所以,“秋天藏起了女人们漂亮大腿,于是我感到有些失落”这件事,并非我无聊的闲情或骚情,而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男人把女人作为审美的对象,有错吗?当然没错。
我最喜欢的中国文人苏轼在《赤壁赋》里说得好:
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何止清风明月,这世间的一切存在,都可以成为人类审美的对象,自然也包括人类自身,于是也包括女人。我想,假如东坡再世,惊喜地看到这世上还有超短裙和热裤这样美好的东西的时候,他说不定也会在“山间之明月”之后,再加上一句“路旁之玉腿”。(玉腿这词如今已然恶俗,可惜我这等俗人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料想东坡先生一定会更高明。)
可是女权主义者还是可以挑刺——什么“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女人是人,不是“物”!
那么,将女人作为审美的对象,是否就等于“物化”、贬低女性呢?
你看,很多问题,只要涉及到“自指”,都会出问题。数理逻辑里,自指产生了无数的悖论,催生了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在物理学中,如果要考虑点电荷产生的电场对自己的作用,就会产生讨厌的无穷大。
同样的,在人类的审美活动中,当审美的主体和客体都是人类——特别是男人为主体,女人为客体的时候——事情就搅不清了。总有人觉得,一旦一个人——特别是女人——被放在审美对象的位置上,就是被当成了“物”,而在人本主义的今天,这是不能接受的。
其实,人对人的审美一点也不特殊。我们甚至可以说,人对人的审美是人类一切审美的源泉。要知道,对动物来说,唯一可以称得上“审美”的活动,大概就是对一个异性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交配对象所作的判断了。而人类,说到底也就是稍微高大上那么一点点的动物而已。
这么说太不文雅,也可能会让人类中心主义者们不太好受。那就让我们换个角度。
诚然,类似让女性性工作者们在嫖客面前站成一排以供挑选这种事情,肯定是对女性的轻贱、贬低与物化。那么问题的另一面则是:男人要抱着怎样的态度去欣赏女人之美,才能算没有物化女性呢?
苏轼的那段话里已经有了答案。只要把他提到的天地万物扩展到人就可以了,毕竟,人也是造物的作品嘛。
真正人类“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并不是那具象的“清风”与“明月”,而是那“耳得之”而成的“声”,和那“目遇之”而成的“色”。这一声一色,才是造物主赐予的“无尽藏”,而清风明月本身,则是谁也拿不走的。
同样的道理,当我路遇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姑娘,于是细细打量,欣赏赞叹的时候,她就是苏轼笔下的清风明月。她是造物的杰作,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我不期待自己与她有任何交集,因为既然美丽的身影已经到了我的眼睛里,或是俏语娇音已经传到耳朵里,造物者就够厚待我的了。
在“人”与“物”这两个泾渭分明的范畴之上,我的心里还有一个更高层次的集合,我把它叫作“景”,或者就叫风景吧。美丽的人与物本身并不是风景,他们的“声”与“色”才是。所以,在这个“景”的集合里,人与物的差别不再有意义。“景”是高于“人”、“物”之别的一种更高的价值。有人认真的欣赏,风景才有价值。所以,当我说一个人是一道风景的时候,我不是在物化这个人,相反,我是在由衷地赞美。
不过,成为风景的女人会遇到很多,但陪我看风景的女人只有一个,而这个女人的大腿,我不仅可以毫无顾忌地看,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摸。因为我和她的生命里,互相占有的部分有很多。嗯,有点肉麻。
好吧,其实你也可以认为,我前面所有的破唠叨都是为大大方方看街上女生大腿找的托辞。就像女人会用男人“物化女人”作为不让男人谈论女色的借口一样。
说到底,男人的言行是不是物化了女人,还是得由女人说了算。她们说是那就是,不是也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