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者
艾子被跟踪了。
01
起初艾子并没有在意，暑假因为实习留校的学生很多，从市区回学校的路也就那么一条，会有同路也并不稀奇。可是今天早上的一件事印证了她的猜想。
公司的一位前辈打趣说要介绍对象给艾子的时候，同组的姐姐回道，“艾子有男朋友了，人家天天来接她下班呢！根本不需要你介绍好吧。”
艾子惊了，她有男朋友，还天天接下班，她怎么不知道？
事后她单独找了那位姐姐。
“哈？这周我们不是天天加班嘛，走的晚，我经常在楼下花坛边上看到有个男生，你一去就跟着你走了，我还以为是太晚男朋友不放心来接你的，所以不是你男朋友吗？”
想到这人从公司就开始跟着她，艾子快哭了，“您大概见过几次呀？”
“嗯……就从开始加班那天就有吧，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啊？”
……
好吧，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一周了，或许不止一周，只是之前她根本没发现。
下班的时候，艾子留意了一下花坛边，空无一人。她又看了下四周，也没有人。
难道是同事看错了？又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她想。
02
又过了几天，室友陆夏夏告诉她今天在阳台上好像看到有人在跟着她的时候，艾子要疯了。
“是谁啊，在追你吗？”夏夏一脸八卦。
“不是吧……”追人至少要让对方知道吧。
“那不会是变态尾随吧？”夏夏惊了。
“可能只是同路的同学吧。”
“呵，这个同路是多有目的性哦，路上那么多人，就直愣愣看着你，还你一进楼就走。”
根据夏夏的描述，这个人应该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带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我校友群里问问有没有和你同路的，做个伴，真有个什么弄他丫的。”夏夏义愤填膺在群里一通问，终于找到一个在艾子公司附近实习的学长。
03
学长叫姜余，他们一起下班后，尾随的人消失了，艾子的生活也回归正常，但她最近有点心事。
艾子这段时间经常加班，结束都是将近八九点，每次都让学长在下面等她很久。有次还被一群组队约饭的同事看到了，同组的姐姐还笑她，“嚯！还说不是男朋友，这么帅的对象还藏着掖着！”
艾子想说不是，你误会了，这真不是我男朋友。但又觉得解释了他们也不会听，还会更起哄，只能愧疚地看看姜余。
“还好我们忙完这段时间就不加班了，到时候学长你就不用等我了。”
姜余扭头看着她，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
艾子解释：“正常下班的话，天还亮着，我自己也没问题的。”
姜余愣了一下，随后浅笑，轻轻说了句，“是吗？”
“嗯嗯。”
04
艾子准备请姜余吃顿饭，作为这段时间他每天等自己回学校的报答。
“你直接和他说不就行啦，还叫我干嘛？”夏夏贴着面膜不解地问她。
艾子被问到了，正想用准备好的说辞敷衍过去，夏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看你那扭扭捏捏的样子，什么情况，给我从实招来，休要瞒我！麻溜的！”
“好吧……”艾子见瞒不过去了，反正她是迟早要告诉夏夏的，早说晚说都一样，“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单独和学长吃饭……”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都单独相处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嗯……”艾子又开始扭捏了。
“都说了给我麻溜的讲！”
艾子觉得如果夏夏手里有把刀现在就加载她脖子上了，真是个暴脾气。
“我是有点喜欢学长……”艾子越说越小声。
头顶安静了一下，“所以你想告白吗。”
“是有这个打算……”
头顶又安静了一会儿后发出了一句声调怪异的“giao……”
05
其实和姜余一起下班的路上，艾子并没有怎么和他讲过话，两个人总是默默地走路。
开始，艾子感觉不太习惯，总觉得沉默的气氛很尴尬，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但每次都是自己把天聊死。好在姜余并不太在意，也不觉得两个人走路不说话有什么不自在。慢慢地艾子也就适应了，两人见了面总是笑笑，然后默默地走路。
如果是一直这样，艾子顶多会把他当做是乐于助人的好学长。
那天艾子因为赶进度没有顾上吃饭，路上肚子就不争气咕噜噜乱叫。她心里暗暗祈祷声音应该没有那么大，就听到旁边的人轻声地笑。
艾子尴尬极了，一瞬间甚至在想，他笑话我！他居然在笑话我！缘分到此为止吧！
就在艾子下定决心一拍两散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黄黄的小团子。
“大福？”她最喜欢吃大福了。
“嗯，芒果味的。”
她最喜欢芒果味了。
可能是吃人嘴短，她一拍两散的话也和大福一起咽进去了。从那以后，每天晚上艾子都能吃到芒果大福。
“就这么几个大福就把你收买了？”陆夏夏一脸恨铁不成钢。
“也不是啦……”艾子狡辩道。
每天早晨他会拿着早餐在楼下等她一起去上班，早餐也是她最爱的茶叶蛋和酸奶。人多的地方总是会默默走在外面让她不被挤到，甚至连她因为生理期痛，他也能从包里变出一个暖宝宝来。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大大的眼睛每次见到她都会弯得像月牙，然后再从她手里拿过种种的电脑包稳稳拎着。
还有好多，艾子说不出来，但只要一想到他就会又开心又期待。
06
夏夏用艾子的手机直接给姜余发了微信约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见，他很快回了一句“好。”
艾子决定自己去见学长，但是还没进去就怂了，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姜余出来把她领进去的。
艾子觉得有点出师不利，特别是面前摆满了她最爱吃的牛肉串，吃得十分饱的时候，姜余还去打了杯芒果汁给她喝，她更是把来的路上打的草稿忘得一干二净。
姜余看着艾子喝完了芒果汁，贴心地递过去纸巾，轻声问她，“吃饱了吗？”
“嗯嗯，吃饱了。”艾子觉得今天大概不适合表白，不过至少吃得开心。
“好，那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艾子愣了下，她吃得太开心，都没注意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想学长大三了时间应该很宝贵才对，还陪她吃了这么久，她没什么话说的话，学长应该是想早点回去的吧。她心里有点愧疚，也有些失落，“没了没了，学长我们赶快回去吧。”
“是吗？”姜余眨了眨眼睛，“着急回去有什么事吗？”
艾子想我没事，不是怕你有事吗，但还是回道：“我没什么事。”
姜余笑了笑，“那我有点事跟你说，可以吗？”
又是这种笑！学长弯起眼睛她最拒绝不了了，刚刚那点不开心也原谅他了，“当然可以了！”
“谢谢。”姜余收起笑认真看着艾子，“艾子同学，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07
“所以最后是姜余向你表白了？”
“嗯。”
“哇哦！”陆夏夏摸着下巴，“这男的不错。”
“当然了。”艾子小声说。
“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你们还没怎么样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没有往外拐，学长现在也是我们的人了。”艾子指出她的错误。
“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吧？”陆夏夏懵了，“怎么着你也要钓他个一两天呐！”
艾子心想她本来就是要表白的呀，钓他一两天她才忍不了呢，但看夏夏的反应她好像不应该那么早答应。
行，您二位是真不拖泥带水。陆夏夏想，我瞎操个什么心，两个人开心着呢。
08
艾子今天要和学长约会。
她早早起床就开始收拾，急急跑到楼下的时候姜余已经提着早餐等在那里。
高高瘦瘦的男生，像棵白杨安安静静立在路边，像是感觉到一样，艾子还没走近他，他就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眼睛亮了。
等艾子过来，他递过去剥好的茶叶蛋，又打开酸奶准备着。
“今天穿了裙子。”姜余认真看着她，“很可爱。”
艾子没有穿过裙子，夏天也是衬衫和长裤。
“嗯，夏夏说裙子很漂亮。”
“你穿很漂亮。”姜余回，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也很可爱。”
虽然夏夏也这么说，但是听到学长这么说艾子还是忍不住又开心了一下。
他们去了动物园，在看大猩猩的时候，艾子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学长，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姜余一边剥橘子一边坦然地回答，“见到你的时候。”
见到她的时候，那就是，一见钟情了？学长喜欢她的时间要比她长，那她就多喜欢学长一点好了，她想。
09
艾子毕业的时候，姜余请了假。
他赶到的时候，艾子已经穿着学士服拍了一整圈，他自然地拎过她手里的衣服，“我来晚了。”
“小艾，这也是同学吗？”
姜余这才意识到艾子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他马上反应过来，却也有一瞬间的慌乱。胳膊被拉起来，他听到艾子说，“这个不是同学哦，他就是姜余啦！”
“阿姨好，叔叔好。”他尽量平静下来，礼貌周到地问好。
“你也好！小艾可是经常提起你呢！”艾子妈妈笑道。
他的艾子，已经早就把他介绍给了父母。
10
艾子二十一岁。
她第一次穿高跟鞋一整天，浑身酸痛地瘫在沙发上。
“毕业照的时候都没有穿这么久呢……”她忍不住抱怨。
“嗯，辛苦了。”姜余坐在一边，拿着她的脚轻轻捏着。
“想赶快看看照片，穿这么高的鞋，我们的差距没有那么大了吧。”艾子有点迫不及待。
姜余没有说话。
艾子踢了踢他，“为什么不理我？不会现在就开始腻了吧？”
姜余抓住她乱动的脚，“我在想，15厘米的差距应该刚刚好吧。”
艾子被安慰到了，“一定是的！”
舒舒服服泡了澡，艾子躺在软软的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到手被人拿起，接着套上了凉凉的东西。
姜余侧躺在她身后，声音低低地，“姜太太，戴了一天就随便丢。”
她一下子清醒了，开始狡辩，“我只是暂时放在那里，这是家里，没有随便丢……”
“嗯，别丢我就行。”
姜余的声音懒懒的，就像一只小尾巴在她心里挠来挠去，弄的人痒痒的，他的手也开始挠她，艾子忍不住了，“你为什么挠我？不能挠我。”
可今天，一直对他千依百顺的人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变本加厉地抱紧她。
艾子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
他直接吻下去堵住了那只一直絮絮叨叨的小嘴巴，艾子的抱怨再没能说出来……
姜余
每年新生开学，就是便利店人最多的时候。他好不容易从一堆迷彩服里挤出来，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才让他松了口气。
门边一个女生正在抱怨军训的教官太凶，太阳太大，洗澡间距离寝室太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是个娇气的人。姜余想。
旁边应该是她的室友，高高瘦瘦，耐心地安慰她，还往她嘴里塞了一个黄黄坨坨的东西，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好啦，开心了吧。”
姜余忍不住看了眼那个女生，小小瘦瘦，巴掌大的瓜子脸，皮肤白白，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此刻那女孩不住地点头，“嗯嗯嗯！芒果大福最好吃了！开心！”
她满眼的笑意像要溢出来，黑黑的眼睛一闪一闪，颤动的长长睫毛像是蒲扇一样扫走了他的坏心情。
好可爱。
姜余潜伏在学校论坛，用了不到一天就找到了她。
原来叫艾子啊。
她比同级的同学小了两岁。
怪不得，姜余想，他要是在她身边，也要宠着她哄着她，让她一直娇气。
他经常会看到艾子，脚步总是不自觉跟着她走，可她旁边总会有个女生，他不能跟的太明显。
那女生总是对周围接近的男生很警惕，他们拿着零食过去，她会说“她不饿。”
拿着果汁过去，她会说“她不渴。”拿着花过去，她会说“她花粉过敏。”
总之不管怎样总是能把他们劝退或骂退，一边骂一边对着身边的艾子说，“我跟你说啊，那些人给的东西一个不能要！一个个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连未成年的主意都敢打了！”
姜余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让那些觊觎她的人离得远远的。他心里鄙夷着那些男生的龌龊想法，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对她的心思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把对她的暗中观察和向往冠上正当的理由。
他弄清了她几乎所有的喜好和行踪，偶尔也会借故接近她，坦然接受她的善意和笑。他希望能正式的认识她，却也怕她会像拂过其他人一样拂过他。再等等吧，他想，等他再准备准备。
可还没等他准备好，她就好像发现了他。
大二的暑假，她开始实习，身边没了其他人。姜余开始只是想和往常一样远远看着她，可慢慢开始控制不住拉进和她的距离，让她察觉了异样。
姜余开始后悔，不断地想，她知道他是谁了吗？会怎么想他呢？还会接受他吗？这种悔意在朋友来和他说学校好像有跟踪狂的时候达到了顶点。她也是这么看他的吗？朋友的下一句又让他燃气希望，“你不是也在附近实习，那个女生想找个人结伴，是个学妹，你照顾一下？”
姜余答应了，第二天忐忑不安地等在她楼下。看到她慢慢走近，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紧张。她认出他了吗？会打他骂他还是害怕他？
都没有。她过来对他甜甜的笑，欣喜地跟他说感谢的话，还给他带了自己最爱的大福和酸奶。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她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