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8
身在南粤,才发现梦里依然是我的徽州。
马头墙,小青瓦,黄山白岳鳜鱼香。
吃多了早茶腊味,又突然怀念家乡的小食。大约徽州自古是才子佳人流连之地,每种吃食里似乎都有暗藏的情愫,精致、遮掩、欲笑还羞。
天凉了,家乡人会热一碗酒酿,窝一个鸡蛋入锅,连同水子一起慢煮。我在外地所见酒酿大多被叫做醪糟,而且更看重酒水而不是内中的糯米。水子是我们那儿特有的一种小汤圆,用糯米粉搓成一个个珍珠大的小球,无馅,一般只与酒酿搭配着吃。煮好之后端上桌,星星点点水子散落米粒间浮沉,汤汁略带粘稠似稀粥,本地人爱其酒香和糯米特有的淡淡甘味,可端碗故作豪饮,也可拿个小勺细嚼慢咽,口齿回甘。
我们那儿吃东西不纠结咸甜,各有爱好者,而对于甜口的人来说梅花糕是每年冬天必争的珍馐。梅花糕曾经布满每条街道的路口,店家使一个约莫车轮大小的六边形铜饼铛,饼铛里均匀分布十九个五瓣模具,上宽下窄,下用煤炉烘烤。
制作时将身边的一桶面糊倒入模具,再将掺了桂花糖水的红豆沙馅灌入,最后再用一层薄薄的面糊封口,出锅前趁最上层的面糊没有干透,撒一把芝麻点缀。因其似梅花五瓣,红色的豆沙馅又与红梅颜色相同,故名梅花糕。面粉软糯,豆沙香甜,第一口先撕开薄脆的盖子,再慢慢吮吸红豆馅儿,最后将沾着馅料的糕皮嚼嚼吃下。梅花糕似暗恋情人,包裹完好时只能闻到芝麻与面气,只有暴露内里时才能一嗅内中汹涌的绵密甜香。
再过两个多月过年,传统徽州人都会开始做豆黄馃,迎接在外奔波一年的徽州商人回家。上好的肥猪肉切碎成丁在锅内炒出油,将准备好的熟黄豆粉倒入翻炒均匀,再加入盐、梅干菜等配料做成馅料,黄豆粉过干难咽、肥猪肉过油腻人,掺和在一起却如郎情妾意你侬我侬,鲜香得体。
锅内刷上油,将馅料包入面皮之内上锅,老徽州人会用一块圆形青石板压在馃上使它“滋滋”尖叫,慢慢煎至两面金黄,肥肉仅剩的油腻在热气下尽数被豆粉吸收。再用牙签在表面戳几个洞将热气排出保证馃皮与馅紧密贴合,肉丁裹上黄豆粉的香气,黄豆粉吸收了肉的美味,相得益彰。年夜饭上,一大盘馃叠成塔状,金光灿灿。年过完之后,徽州人又将出门从商,将烙好的馃塞入行囊,它既是口粮又是对家乡的怀念。
几百年来,徽州人的传统就是出门闯荡,如今时代变了,传承下来的历练传统却没有改变,于是我只身来到南方。
前路风雨飘摇,少侠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