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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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返乡潮。
拖着行李箱，走在大马路上，我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嗯，刚出宿舍门，估计6个小时后到家。”
坐在高铁上，打开朋友圈，看着一个个别人的动态，知道临近过年了，每个人想回家的心更急切了。
（1）
回到家，妈妈正在厨房烧菜。
“艺艺，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去趟二姨家。”
妈妈的话，让我心里一惊。
是有什么事要宣布了吗？比如，表哥要结婚了？
我有好几个表哥，我的外婆生了四个女儿，大姨生了三个儿子，二姨生了一个儿子，叫姚之望，今年38岁，还未婚。
阿望表哥年轻时，长得很秀气，还很帅气。
大学学的美术专业。
后来在表哥身上，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学艺术的，不走寻常路。
作为比表哥小10岁的我，每年和表哥的交集，大概就是过年的时候，亲戚间的互相走动。
记得有一年上大学，放寒假回到家。
过年去表哥家吃饭时，看到表哥留起了长长的头发，整个气质很丧，有点颓颓的感觉。
那时的我不懂，以为这是一个搞艺术的人的象征。
那时候的我，还小，看不懂阿望的世界。
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大家互相唠着家常。
阿望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也不会过多问我问题，比如我在学校怎么样，是否适应。比如课程学些什么。
好像大家都很默契，我也没有问阿望现在工作如何，是否一切顺利，是否打算一直在上海发展？
两个人陌生的好像路人。
让我印象深的，是后来某次见面，阿望问我毕业后打算去哪里发展，我说南京。
后来阿望竟意外地从上海离开，去了南京。
只是后来我南京没去成。
过了几年，阿望也自然去到了他女朋友所在的城市。
我想起更小的时候，大概我上初中时，表哥在上大学，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整个人阳光开朗，像童话里的二王子、帅气得像个万人迷。
我不能理解时光为何令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年时间，他就颓废得像个大叔？
我不能理解，可是我也不敢问。
大概是社会真的很残酷，很不友好。
表哥的理想，于这个社会来说显得格格不入。
（2）
几年前，我的感受还不是那么深。
如今，我也奔三了。
似乎更能理解一个社会人的艰难了。
事业上的郁郁不得志，会令一个人失去信心、失去希望。
以前去二姨家串门时，二姨说阿望正在和同学合伙拍电影。
拍的是小众电影，不是什么大制作。
几个热血沸腾、一腔热血的少年，怀揣着电影梦，想去实现理想、梦想。
去构思剧本、去寻找演员、去拍摄、去剪辑。
我总是会看到资本二字，很多爆红的人，或者影视剧，都是有资本在运作。
可是阿望，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没有背景，注定这条路走得无比艰难。
那样的话我听二姨说了好几年。
拍电影，阿望一直在拍电影。
普通家庭的我们，一直在想，等哪天表哥拍成功了，是不是我们也能沾光了。可以帮他客串客串，或者做些其它什么，让生活变得好起来。
可是，阿望最终还是未能实现他的理想。
电影没有成功，投资的钱，也当作了创业的教训。
关于这个，阿望从来不跟家里人说什么。
二姨妈妈她们也是一个个不懂得说什么大道理的妇女，是否安慰过他，我不得而知。
只是他们经历不同，见到的世界不同，即使安慰，话语也是苍白的。
（3）
外婆在世时，总是夸奖阿望是如何聪明，如何优秀。
在她眼里，仿佛阿望是最优秀的外孙。
小时候的我，听多了，也渐渐相信，将来阿望能成大事，成为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可是，如今的我，是该感慨，人是要信命吗？
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再强，强不过命运。
在校园时，我们总是怀揣理想和憧憬，以为这么大的世界，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要我们有才能、只要我们敢闯、只要我们一腔热血，天地总会留下我们的脚印。
可是，直到如今，我看到的听到的，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理想是最不值钱的，会轻得像羽毛，风一吹，便飘散，再也寻找不到。
（4）
吃过饭，我和妈妈戴好围巾，出门去二姨家。
去超市买了一箱酸奶。
跟表哥两年没见了。
不知道他变化大不大？是否一切都好。
敲了敲门。
二姨一只手拿着锅铲，一只手打开了大门。
“二姨。”我喊了一声。
“呀，艺艺回来了，快进来。”
妈妈跟在我身后喊了一声“二姐”。
果然我猜到了，阿望回来了。
只见阿望嘴角露出笑容，跟我们打招呼。
阿望啊阿望，你又留起了长发。
那头发估计比我的头发还长。
整个人的气质不是颓废，而是显得有些邋遢。
头发有些油，最少两三天没洗了。
我心生感慨，如今的阿望，已经如此不注意形象了。
我知道他有个在谈的女朋友，比他小十几岁。
两人还没有结婚。我不知道阿望一直拖着不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或许是女方父母不同意吧。
阿望即使人到中年，也依旧魅力不减。
只是在我眼里，总觉得他变了很多。
我印象中的阳光美少年啊，生活到底带给了你什么？
难道不是所有处在恋爱中的人，都很注意形象吗？
都应该很精致？
可能是我对恋爱有什么误解。
饭桌上，二姨和二姨夫、表哥吃了简单的饭菜，大概他们之间是没有那种仪式感的。
比如孩子从千里之外回来，父母烧一些好菜好饭，让孩子体会到家的温暖。
饭桌上，阿望没跟我们聊太多这一年他的经历。
我也沉默寡言。
生活何尝不是将我磨炼得沉默不语。
总觉得我们像三代人。
妈妈二姨是一代。
表哥是二代。
我是第三代。
虽然我和表哥同辈分。
可能是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吧，所以少了共同语言。
所以互相不理解。
比如我不理解阿望的变化是为何？
阿望或许也不理解我为什么会有那些郁闷的经历。
别人团聚在一起，都是欢声笑语。
可是我们的相聚，气氛很沉闷。
大概是表哥大龄未婚，大概是我大龄未婚。
我感慨，难道还有家族兴旺一说。也有一个不旺，全都不旺的说法吗？
阿望看着我说：“艺艺，可以找个人谈谈恋爱，互相了解一下。别单着了，恋爱很美好的。”
我垂下了头，回了一句：“随缘吧，哥哥。宅女的人生是不会轻易脱单的。”
“多参加一些活动，主动认识一些人，机会就多了。”阿望又说道。
我眨眼看了看他，不明白他是否很希望我脱单？
只是我没有他的桃花运，可以谈那么多次恋爱。多少次呢，好多次了吧。
我只是在想，谈那么多，会不会厌倦了？
或者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
在我眼里，谈恋爱很浪费精力，可能这是单身的人一直单身的原因吧。
可是阿望告诉我，谈恋爱很美好，很快乐。
好吧，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5）
吃完饭，二姨提议去附近的超市买些过年要喝的饮料。
于是，我和妈妈脱下鞋套，与他们一起出发了。
超市离得不远，我们走路过去的。
妈妈和二姨走在后面。
我和表哥走在前面。
可是我和阿望未并排走。
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
夜幕就降临在我们四周。
我静静地走着，阿望也在静静地走着。
身后是二姨和妈妈在聊天。
她们的声音不小，传进了我的脑海，可是并未传进我的心里。
我注意到阿望似乎兴致不高，偶尔掏出手机低头看一眼。
该聊两句吗？
可是聊什么呢？聊什么都会显得多余。
我的心情似乎也不佳。四周安静的环境，更衬托了我的孤独。
是的，我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无论身边是否有人陪伴。
因为这个世界不会有人真正懂你。
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能真正抚慰我们受伤的心灵。
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未对阿望敞开过心扉。
即使我们有10岁的年龄差，在他面前，我也从未表现得像个小孩子。总是故作文静稳重。
我印象中的阳光少年，原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在他那时候谈恋爱，正美好的年龄，只有过年见一面的时候，我还是见识到了他最美好的样子不是吗？
可是那印象太过模糊，因为见面次数实在太少，所以我的记忆不深。
因为交集不多、因为成长过程中经历很多事、因为那时候还很幼稚。所以与现在跟他见面相比，我对他现在的模样，记忆更深刻一些。
哪怕也只是一年见一次面。
大概是因为年龄大了，更懂事了。
也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刚见面的原因。
所以阿望邋遢的模样，在我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我多想阿望还能回到最美好的模样。
意气风发、帅气自由。
那样此刻的我，一定对他的记忆更深刻。
（6）
大街上很冷清。
已经有人开始提前放烟花了。
有小朋友手里拿着一根根烟花在燃放。
孩童过年的乐趣之一，便是放烟花吧。
不远处，有烟花声响起。
一道道烟花闪向夜空，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二姨和妈妈在讲话，没注意到烟花。
我和阿望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烟花。
那一刻我们目光一致。
看到烟花那么绚丽，我心里的孤独感更重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也不知道阿望是否有同样的孤独感。
走到超市门口，我们便分开了。
我和妈妈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阿望要和二姨去超市买饮料。
临别前，我和阿望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
走出几米远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阿望的方向。
我在心里说道：阿望，希望你今后的人生能像烟花一样绚烂。
真心的祝福送给你，还有，新年快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