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落了》第二十一章 反抗学校
大概十分钟后，校长办公室的电话炸了。
同学、家长纷纷给校长办公室打电话，表示不愿意高三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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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编了一条短信，删掉，又重新编了一条，再删掉，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纠结许久之后轻轻咬住嘴唇，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谢老师，下学期您不教我们班地理了吗？”
尽管鹿雨岚已经从秦蓁那里得到确切回复，林深还是想亲自撞一撞南墙。
手机屏幕很快发出绿光，显示有新消息收入。林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地打开收信箱。里面静静躺着谢老师的消息：“下学期被调去教高一新生，你要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林深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掐灭了。她失落的眼神直直看着前方，夜已经很深了，她没有洗漱就上床了。汗液黏在皮肤上，让她更加难受不安。
半夜开始下雨，林深静静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她清醒地听着第一滴雨落在地面的声音，然后雨齐刷刷地落下，越下越大，雷声贯耳。
林深麻木地听着匀速的雨声不知不觉失去意识，她睡着了，但不大安稳。
窗外的雨一直下着，潮湿的水汽源源不断钻进屋子。林深反复做同一个片段的梦，梦里她坐在教室第一排上谢老师的地理课。和平常一样，听课、答题。但她脑子里正确的答案一说出口全都变成错误答案，这让谢老师非常生气。谢老师生气地瞪着她，让她滚出教室。然后梦又冲头来过，林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
林深从来没有见过谢老师生气的样子，但在这晚的梦里她见识了无数次。她在梦里忍不住哭了，眼泪浸湿眼角，但是她像是被囚禁在这个噩梦里一般，始终醒不过来。
林深开始难过地抽搐，终于她猛的睁开眼睛，醒了，心有余悸。
抬眼看了看墙面上的钟，这时候才凌晨三点不到，她却感觉过了几个世纪。深深吸了一口气，捋顺呼吸，用脚把床边的毯子勾过来，把自己裹住。
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她也不敢马上接着睡，生怕会接着做刚才的梦。
剩下的后半夜，林深依旧重复相同的梦，她难过地醒来，再入睡，又醒过来，再睡过去。心里像放了一块冰，扎心的凉。
到了凌晨5点，林深彻底失去睡意。房间里很安静，彻夜的雨已经停下，树叶上残留的雨滴滴答答打在雨棚上。
林深躺在床上，呆呆望着洗得发白的窗帘。被噩梦折磨一夜后她试着劝说自己。
不就是换老师吗，只要好好适应，应该没什么大影响。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在理，可林深忍不住握紧拳头，牙齿狠狠咬住下唇。指甲将手心抠得生疼。
“凭什么？！”她忽然说出这三个字，单薄的嗓音落进潮湿清冷的空气里。
凭什么突然换掉十班的老师？却不换十一班的？
凭什么抽调高三的老师去教高一新生，高一比高三更重要吗？
凭什么学校明明有那么多地理老师，谢老师又同时教好几个班，却偏偏调走十班的？
林深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件忽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事情，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无论怎样想，她都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争取让谢老师留下来。
老师们以前常常在耳边说，教育也许不平等，但高考面前人人平等。农村的孩子想要真正走出大山，高考是最公平、最直接的方法。
但到了自己该高考的时候，怎么就变样了呢？
高考决定的是学生的一辈子，不是任何一位老师的一辈子，更不是祝东风的一辈子。他们不能做待宰的羔羊，他们应该争取自己的利益。
林深决定，必须做点什么。就算努力过后改变不了结果，因为尽力了，她也不会感到后悔。
她能接受努力争取过后失败的遗憾，不接受难过却无所作为的后悔。
说干就干，她迅速从床上翻身起来。先在炉子上烧了壶热水，等水开的时候给鹿雨岚打电话。
林深的手机设置了每晚10点自动关机，她这时摁下开机键，一下子弹出来好多条短信和未接来电记录。大概看了看，有鹿雨岚的QQ消息，也有诸葛羡阳到家后发的短信，还有鹿浔的十二个未接来电。林深昨晚在客厅里发呆，完全没有听到手机震动。
她直接输入鹿浔的号码，给他回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才陡然想起现在6点不到，她正要挂电话，电话里面已经传来鹿浔的声音。
“喂，小深……”
林深有些惊讶，“你这么早就醒了？”
“我担心你，睡不着。”
林深的脸颊悄悄红起来，她支支吾吾的，“那个……雨岚还好吗？”
“刚刚去看了眼，睡得像头猪似的。你……还好吧？”
“嗯……我还好。”说出“还好”两个字的时候，林深的眼角忍不住涩了一下，沁出一滴泪。她的生活已经不够好了，眼下变得更不好了。她是真真地感受到好事多磨，究竟能有多磨人。
她不想让鹿浔听出自己声音的哽咽，于是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想做些什么，让谢老师留下来。”
“你想怎么做？”鹿浔认真问她。
“……还不知道。”
十分钟后，鹿浔和雨岚穿着睡衣出现在林深家门口，天刚亮，他们是悄悄从家里溜出来的。
鹿雨岚的眼睛不知是因为昨晚哭得太厉害还是没睡好，肿成了两个包子。林深又好笑又难过地看着她，然后从热水里拧了一条毛巾，让她先敷敷眼睛。
鹿雨岚一边可怜巴巴地敷眼睛，一边强打起精神听林深说话。
“我决定努力让谢老师留下来。”
鹿浔抱着手臂，靠在厨房的窗框上，点点头。
鹿雨岚跟着点头，等林深说话。
“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她看一眼眼里忽然冒出精光的鹿雨岚，“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也不够。”
“那几个人能够？”鹿雨岚迫不及待地问。
“越多越好。”鹿浔会意。
林深笑起来，“对，而且需要对这件事有发言权的人，例如十班的学生，以及这些学生的家长。”接着她头头是道地开始分析，“谢老师从高一开始教我们，我们早就适应他的教学方法，并且对他的方法非常受用，表现在我们班的地理成绩很好；而且班上的学生都特别喜欢他。那么有谁愿意在高三忽然换掉自己熟悉又喜欢的老师呢？而且面对高考这件大事，全家人都提心吊胆地伺候着高三学生，更加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面临换老师、成绩下滑的风险。”
林深的一番话，让鹿雨岚醍醐灌顶。她激动得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高考不只是一个学生的事，更是一家人的大事！学校附近的房子都被来陪考的家长租得差不多了！我们班就有好几个住在乡里的同学，他们家里人担心高三压力大，学生营养跟不上，补习的时候就已经租好房子，一日三餐跟着做了。要是他们知道要换老师这件事，还不得……”
“对，我们把不愿意换老师的人统统团结起来。学校换老师不顾学生和家长的感受自己偷偷换了，现在我们就得让学校知道我们的感受和意见。最起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愿意换老师。”
鹿雨岚头都点晕了，“亲姐姐，我都听你的！”
“那我们分工行动，现在肯定还有很多同学不知道换老师这件事，有的知道了也只是干着急。我来编辑短信，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让他们加入我们，并且号召亲朋好友一起加入我们。你就帮忙查校长办公室的电话，换老师这件事肯定是年级主任同意的，现在能不能阻止他，就只有看校长的态度了。”
“嗯，好！”
“爷爷以前是南城中学的校长，我认识几个叔叔阿姨还在学校教书，等会我也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也帮忙说说情。”
“嗯，好！”
一时之间，三个人在厨房忙得天昏地暗，完全忘记还有客厅和沙发的存在。
林深靠在灶台上心无旁骛地编辑短信，编了又删，删了又编，力求用词准确，让大家了解事情基本情况的同时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与紧迫性。
鹿雨岚蹲在地上埋着头在网页上、打114查电话，可惜毫无进展，最后打电话给一个叔叔找到了校长的电话。
鹿浔挨着给认识的叔叔阿姨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附有校长办公室电话的短信群发成功。三个人暂时松了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一分钟后，林深的手机炸了，一条接一条的短信发进来，根本没有停下来！
然后，又有同学的电话打进来。
“林深！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下学期谢老师不教我们地理了！！！顾今生教我们！！！！”
“嗯，是真的，秦蓁和谢老师都证实了。”
“我X！”电话对面的同学忍不住冒出一句脏话，“分科以前顾今生就教我地理，教得像坨屎一样！我的妈啊！我要让我妈给校长打电话去了，救救我吧！”
刚挂了电话，又有几个确认消息的电话接连打了过来。
大概十分钟后，校长办公室的电话炸了。
同学、家长纷纷给校长办公室打电话，表示不愿意高三换老师。
最后大家得到校长统一的答复：这件事是年级主任决定的，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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