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龙 ｜ 治鼠，智鼠？
看你往哪跑？
治鼠， 智鼠？
老鼠，排十二生肖之首。说是古人从昼夜十二时辰的角度解说地支和肖兽的配属关系，黑天苟地，混沌一片，鼠，夜半之际出来活动，将天地间的混沌状态咬出缝隙，“鼠咬天开”，所以子属鼠。还有一说，中国人信阴阳，将十二种动物按足趾的奇偶数分为阴阳两类，动物的前后足趾数一般是相同的，而鼠独是前足四，后足五，奇偶同体，物以稀为贵，所以排在第一……。众口纷纭，莫衷一是，但以我之亲身经历看，老鼠，的确是有别其它动物的。
我说，家里进了老鼠。朋友都很诧异，Word天，十楼，怎么进去的？当我历数我与鼠的种种奇异，朋友们都对我家的老鼠刮目相看了。
我在书房练字，听到吊顶隔层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有小动物滴滴哒哒的跑步声。我和妻靠近，屏息静听，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老鼠！从哪里进去的呢？是偶尔逗留还是就此安家？那么封闭的空间，又是从哪里找吃的呢？费思量，却难忘，随它耍吧。
每晚九十点钟，鼠们在隔层上方奔走，嬉戏，偶尔会“吱吱”地窃窃私语，声响不大，与我生活在两个独立空间，各得其所，互不相扰，倒给平静的生活添了些许生气，挺好。
某日清晨，家里卫生间的水桶里，惊现了一只死鼠，桶里只有半桶水，那只小鼠估计是攀缘墙壁时，不小心掉了进去，淹死的。大好的清晨，清理一只死鼠，总会感到一丝晦气。就这样，这群家伙开始干扰我们的生活了。
又一晚，冼手间传出妻的惊呼：“啊——，龙，快来！”，等我跨进卫生间时，妻张大的嘴巴还未合拢，她斜着眼，向窗台指了指，我定睛一看，一只小老鼠，蹲在窗台上，惊恐昂头，四处张望。
我把门关上，脱下拖鞋，举在手中，向小家伙逼近，我刚扬起拖鞋，它“吱溜”一下，跳到了地上，沿着墙根游窜。我叫妻靠墙，挡住鼠路，她怕极了，在屋子中间，抱头，捂眼，跳脚，嚎叫，把“抱头鼠窜”和“胆小如鼠”演绎得惟妙惟肖，就好像，我在逮鼠，鼠在逮她。我顾不上笑话妻，把老鼠逼到了墙角，扬起鞋底，只一下，小鼠应声而倒，蹬腿抽搐，再补上一鞋底，然后拎起长尾巴，甩进了窗外的小树林。
我这才意识到，鼠，是不能为友的。讨厌的家伙，擅入我家，是可忍，孰不可忍！门窗很少开，这厮是怎么进来的呢？仔细检查，始见端倪：洗手间的纱窗未关，对开的铝合金窗扇底下有一方孔，鼠就是从交错的窗户的槽孔中钻入的，或是从原路返回时，被妻撞见，丢了性命。我用玻璃胶堵上空隙，合上纱窗，防其再入。
每到草木萌发百花待放的季节，妻总要买些野菜，蒸调着吃，那是怀旧的芬芳的野味。那个周末，妻买回了洋槐花和蒲公英。这些野菜，淘洗后，裹以面粉搓揉，放入蒸锅蒸熟，拌以油盐酱料，倒是十足的美味。
妻打开橱柜找面粉时，很吃了一惊：面粉袋子撕咬开几处破洞，花生米，葡萄干也散落一地，柜板上散落着黑色鼠屎。万恶的鼠！我们一边诅咒着，一边赶紧把橱柜里所有能让老鼠感兴趣的东西转移到安全地带。这狡猾的家伙，潜入家中，作案多次，我们居然没有发现。
妻的心情没有受老鼠影响，把两盘蒸菜做得色味俱全，还把蒸菜图片分享到朋友圈，引起了太太团的关注和点赞。妻说，还有两盘，明天带给她们尝尝。睡前，我准备把蒸菜打包时，气坏了，那盘洋槐花完好如初，蒲公英却洒落在盘子的四周。妻欲哭无泪，恨得咬牙切齿。我跟她打趣：这说明两点，一是老鼠进了你的朋友圈，看到了你晒的蒸菜，教训你以后做人要低调；其二，蒲公英要比洋槐花好吃，老鼠是评判美食的专家。妻摇头，哭笑不得。
防不胜防，我们的宽容善良被坏蛋们看作了软弱可欺。不能再忍了。我们决定变被动挨打为主动进攻，自此，灭鼠保卫战正式打响。
深夜，听到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蹑手蹑脚走过去，猛地打开灯，一只硕鼠，站在橱柜上，瞪圆黑亮的双眸，向我张望，又迅速跳下，钻进了墙角的柜子底下，我手提拖鞋，心想，在这五六平米的厨房，柜门都已闭死，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等我趴下身子，到储物柜下搜寻时，却不见了大老鼠的踪影。明明看它进了柜底，一排橱柜门已关严实，能躲到哪儿去呢？
厨房的一角是烟囱管道，做橱柜时为了美观，靠烟囱的位置，做了一节假橱柜，柜门的下方有一道缝，它就是从这道缝隙溜走的。我又把橱柜内的墙面搜寻个遍，发现一节煤气软管通向墙外，周围有缝隙，老鼠定是攀缘管道钻入的。妻说，赶紧把墙洞堵上吧，我细细一分析，又左右为难了：老鼠如果躲在家里，洞堵上了，它出不出去，且不更糟？如果堵了洞，它欲进不能，把煤气管子咬破了，那还了得？
我不想使用老鼠药，总觉得这手段不甚磊落。再者，在家中某个角落发现恶臭的死鼠，总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次日，妻买来粘鼠板，以糟鱼作饵。早起时，果然有了收获，粘鼠板中间躺着一只小鼠，欲起不能，眼里透着惊恐，旁边的糟鱼却尸骨全无。
鱼呢？哪来的抹布？
我蹲下身子观察：也太执着贪嘴了吧，被粘住了，还有心思吃鱼？我又看到，厨房擦地的一块红抹布，一头搭在橱柜的门缝中，一半堆在粘鼠板的旁边，我仔细回忆，这块抹布，昨晚没有用过，怎么回事呢？
粘鼠，大有斩获，第二天继续如法炮制。早晨起来，粘鼠板上没有老鼠，可旁边的糟鱼没有了，我蓦然发现，粘鼠板边多了一块蓝抹布，另一头塞在橱柜的门缝中。
糟鱼没了 多了抹布
联想到昨天的一幕，我恍然大悟：一只老鼠被粘住，另一只洞悉了粘鼠板的秘密，居然拉来抹布垫脚，吃完鱼，从抹布上从容撤退，第二天又续演了垫布吃鱼的好戏。 此时，我已对鼠辈少了厌恶，生了敬意，这样的智商，恐怕七八岁的小孩也不及呢？
第三天，我把糟鱼放在了粘鼠板中间，我想，只要咬饵，看你往哪里逃？
吃鱼，定会粘住！
晨起一看，我大跌眼镜。一条鱼只剩下粘在板上的一层鱼皮，鱼肉吃完了，粘鼠板却没有任何粘过的痕迹，我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这天才的鼠，究竟是使了什么妙招？
剩鱼皮，无粘痕。Why？
与智鼠斗智，我顿时来了更高的兴致。
从此，粘鼠板完全失效，橱柜里没了吃的，老鼠的活动也更加猖獗，它就公然地在厨房里活动。
我在淘宝买来一只逮老鼠的笼子，使用之前，研究了一番，两头开门，机关灵敏，稍一触碰，两门同时锁闭。夜间，我把一块瘦肉放到笼里的踏板上，静侯老鼠入笼。
肉在踏板机关上，来吃呀！
第二天，更让我吃了一惊，笼里的肉没了，开关却没有触动，笼门也没有落闭。太不可思议了！
没碰机关，丢了肉
这智巧的鼠，居然能识破机关，小心翼翼地把饵肉轻轻叼起，然后慢慢撤离。这种巧劲，如果是我，用筷子也不一定能做到啊！我肃然起敬，叹服这奇异的鼠中精灵。
我又生一计，把鼠笼的一个笼门关死，把饵肉投进封门的那头，这样，要吃到饵肉，就必须经过踏板，触动开关。
封一门开一门，吃肉过开关
这一回，鼠算不如人算，半夜就听到老鼠触碰笼子的声响，一只大老鼠，在笼子里来回蹿跳，吱吱乱叫。总算逮到了！
逮到硕鼠
对这智慧的生灵，怎么处置？用开水烫，用火烧，太过残忍，有失文明，我终是不忍。我把笼子拿起来使劲晃动，把它晃晕了，然后粘鼠纸粘住，把它埋到了楼下的花园里。
据说，鼠在危险时能给同伴留下特殊的气味报警，我把笼子用热水浸泡刷洗，如法炮制，又逮了两只。
后来，我用水泥堵上了墙洞，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斗鼠的日子，费神，动脑，紧张，充实。世间万物，皆生存有道，生灵微物，都不容小觑。这灵智的鼠，如果不以人为敌，是不是也可以养为宠物呢？
（文｜陈昌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