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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为名

2024-05-08  本文已影响0人  天机九歌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姻中共同生活?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永远对他忠心不变?

  “我愿意。”

  四周高脚吊灯闪射,透过金色的锡箔纸,折射出水与天的影子,就如那件层层叠叠,轻纱弥漫,缀满软缎织就的玫瑰和宝石拼镶的婚纱,这些附在新娘身上的物什,仿佛生来就沾染了高贵的气息,就如童话故事公主为王子穿上那一套精美的婚纱步入皇宫完美进场,四周的嘉宾投来羡慕的,甚至嫉妒的眼光。

  台上婚庆用着他那激情的,富有感染力的声音,问着新郎新娘,作为婚礼的主持人,他需要极尽言辞的来夸奖这场伟大的婚姻:“冬去春来,花车飞过,新娘上车,走向婚姻,迈向幸福生活,愿你们喜结良缘,开心如意,白头相伴,真情甜蜜,天长地久,甘苦不离。”

  新娘像是一尊象牙雕塑的女神,大方端庄温柔娴静,无一不使男人深深摩拜,窈窕淑女,如花似玉,樱桃小口,此刻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台上的新郎,新郎约莫三十了,已有些上了年纪,然志气不衰,虽然有些大肚,风度毕竟成功。

  “好了,现在谁想给新郎新娘一些祝福的话,在这个万紫千红,百花盛开的时候,收到越多的祝福,他们的生活越是甜蜜呢?从而一生一世的轮回,不管东南和西北。”婚庆继续说着,并递下话筒。

  于是各种祝福的话,像烟花一般,纷纷在天空之中爆炸,各种新婚大吉,百年好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洞房花烛交颈鸳鸯双得意,夫妻恩爱和鸣凤鸾两多情。”“白发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话筒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环顾四周,心里踌躇不定,不知是该恭送这对幸福的伴侣,还是揭露其中的惨酷,撩起衣角来揩脸上的汗 ,喘着气,还未是得定,孟雪尘还是未来,昨夜分明在一起喝酒,然而他是放下了,还是未能释怀,我是全然不知的,不过他叫我替他祝福一下这对新婚夫妇。

  我拾起话筒,沉默良久,之后道:“我要不唱首歌吧。”

  婚庆看了眼,喜道:“好啊,我还寻思等下找什么庆祝方式呢?这不就有了,上台吧。”

  我缓步上前,却见新娘嘴角变了色,于她,我是认识的,这可是我好兄弟舍命相救,生死相托的故人啊!空气突然变得静穆,仿佛神明在祝福,众生需要安静,而我偏苦于不能忘却的故事,于是道:“那我就唱一首嘉宾吧!”

  伴奏声响起,管弦锣鼓齐作努力,我刚开口,却同时感到了空虚,借由旁观者转达的感情,总会在运行的过程中不断的损耗,就像道听途说,会把事件夸大或缩小,故事明明不是这一个故事,可是经过不同人的添油加醋,结局大相径庭,不近人情焉,但我希望不是。

“分手后第几个冬季,

今天是星期几,

偶尔会想起你,

你突如其来的简讯,

让我措手不及

愣住站在原地,

当所有人都替你开心,

我却才傻傻清醒,

原来早已有人为你订做了嫁衣。”

  歌声缓缓响起,我却突然想起了昨夜。

餐厅里静悄悄的,连蚊子也没有。

这座西式浮雕装饰风格的大厅足以容纳一百人同时就餐,但此刻只有唯一的食客,因为已经十二点了,这家餐厅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孟雪尘趴在长条餐桌的末端大啃大嚼,对待食物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无情,餐盘里是一只整鸡、一块熏猪腿肉、一个牛肉汉堡、一份蔬菜沙拉,还有大份土豆泥……看起来这家伙真是好胃口。

    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然而竟有颓唐,不胖,其实也有小肚腩,应该是最近放弃自我的缘故,其实无论是谁,遭遇了这样的事,总是很难精神的。他已不太爱说话了,可曾经在我们同学中,他是个特别快乐、特别爱说话的年轻小伙子,他善良到憨直的程度,然而在这种憨直下面又潜藏着深刻和高尚的品格,他较好的同学都知道这一点,大家都喜欢他。

  他人很聪明,虽然有时他确实有点憨直。他的外貌较为普通,有时很精神,有时却仿佛没睡醒过一样。有时他也胡闹,并以才气过人闻名。上学的时候,曾经一天给十二位女同学写情书,他说的,我外貌不出众,认真追女生是没什么希望的,但我能让他们恶心一下,就像被蚊子咬,虽然无关痛痒,但有时也记忆深刻。

  他的酒量极好,但是他也能够滴酒不沾;有时他恶作剧做得很过分,但他也可以完全不胡闹。孟雪尘的另一个出色之处,就是任何失败也不能使他灰心丧气,似乎任何逆境都无法把他压倒。他可以寄宿在房顶上,可以忍受极端的寒冷和非常的饥饿。他自立自强,喜欢自力更生,随便干点什么活来填饱肚子,然而,现在,全不这样。

  我端着一些食物,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沉默着吃饭,就像跌入淤泥里的枯枝败叶无法开口,孟雪尘啃鸡翅膀,我喝起了牛奶。很快,他把那只整鸡啃完了,而我的牛奶还没有喝完。孟雪尘擦了擦手,把碎鸡骨慢慢聚敛到一块,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搭茬儿,只好站起来说:“我吃完先走了,你慢慢吃。”

  其实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从小无话无说,无话不谈,就像穿同一纸料片一起长大的那样,可是开心时候,自然有得玩耍,当人悲伤了,最想倾述的其实是陌生人,因为陌生人谁也不认得谁,有时候,熟人,往往不好开口,越熟的,其实越难过。我把自己的双煎蛋推到孟雪尘面前:“再吃点?”

  孟雪尘默默的推开了,揩着嘴上的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叶轻茶要结婚了?”

  “是,但没想到怎么开始这个话题。”沉默了几秒种,我承认了。

  “我看到她发的婚礼邀请函了。”孟雪尘说,“然后我买了100块钱的刮刮乐,赌今晚能中,听说什么场失意,什么场得意,可还是刮输了,竟然一分钱都没刮到。”

“放弃了?”

“你别逗了,我还真去抢婚啊!”孟雪尘笑着道。

“如果你决定去,我可以当你的共犯,明天一起上新闻,二男抢一女,也算一桩美事。”

“谢啦,你说这说话我很感动,真的。”孟雪尘挠挠头,“谢谢。”

“怎么多年的兄弟,还跟我说谢谢,还是打算放弃?”我盯着孟雪尘的眼睛,“记得叶轻茶发婚礼邀请函的时候,我记得你很难过,失魂落魄。当时你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野兽,随时会扑出来,就像压抑住的火山,随时将要喷出来,焚天灭世。”

“所以你担心我的状态?来看看我怎么样?”

我点点头:“但我现在从你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也许我不需要过来看一眼。”

“我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孟雪尘沉默了许久:“你说,轻茶和我在一起开心吗?还是选择自己的人生开心,我因为爱,就用绳索把她绑住吗?”

我难得地犹豫了:“如果你想让一个人开心,总有办法能做到。”

  孟雪尘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良久,“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感觉对不起你,我记得叶轻茶那时明明是你女朋友,可是你有时没空,叫我接她,叫我陪她玩耍,慢慢的,慢慢的,我俩越聊越多,后来竟然在一起了,挖了你墙角,导致这么多年的兄弟关系,化为灰烬。”

  孟雪尘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江南说: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遇见某些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就像在春天里遇见花开,所以一切都很好,相恋、订婚、结婚。

  而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所以只能看着,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见了,再也没有后续,即使飞鸟为鱼潜入海底,然有生同世而不能相遇,我曾七次告诫我自己,放过我也放过你。

  我知道轻茶是你的正牌女友,你可以亲吻,可以拥抱,可以一起逛街,也可以为她玩命,总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都是理所应当的,而我就像见不得人的小丑,只能躲在她躲过雨的屋檐,走在她走过的路,每天上学只能借着回答老师问题的缝隙,站起来,扫描全班,其实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的看她一眼,其他时候,我只能偷偷的,就像和她聊天都是晚上十点,你打游戏的空隙。

  但是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么?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

  就像是个园丁,很没本事,只种出了一朵花来,还是种在火星上别人家的花圃里的,但是,你还是会守着望远镜去看那朵花的是不.是?因为除了它你一无所有啊,所以对你就很珍贵,就算你和它的距离是火星到地球。”

  歌声继续响起,

  感谢你特别邀请,

  来见证你的爱情

  我时刻提醒自己别逃避,

  拿着喜帖一步一步走近,

  他精心布置的场地,

  可惜这是属于你的风景,

  而我只是嘉宾。

  我环顾四周,发现新娘有些躲闪,并未看向这里,和新郎交头接耳中,看来我并不是很受欢迎,婚庆假惺惺地拍着手,堂倌开始发起来酒水,坐下的小朋友吵着要喝饮料,小朋友的父母骂骂咧咧的,这个人真烦,能不能快点,我娃渴了,每个人的眉俏都是可怖的,我突然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每一个耀眼新娘子的背后,就有一堆悲伤流泪的兄弟,我又突然想起了孟雪尘。

  “我成功翘了你的墙角,原本以为我们之间终会决裂,没想到,你竟然走了,走之前,告诉我,好好照顾叶轻茶,她是一个很缺爱的女孩子,虽然可爱,固然天真,有时也会做出一些让人意向不到的事情,她说自己从幼儿园开始就有男朋友了,前男友可以组成两支足球队对战,我则还是初恋,叫我不要爱上她,但是那时我完全无所谓,甚至毫不在乎,我觉得我就是她生命中的唯一注定,我只要出场,她的前男友们都是炮灰,包括你也是,嘻嘻,可笑吧,那年轻的人,谁没这样的自信呢?中二一般的少年,冲冲冲,特别刚被叶轻茶这样的美女看上,简直感觉自己可以挑战全世界,前面是海,就度海,前面是山,就跨山,前面的皇宫,就驾起大炮……少年的自信总是充满勇气又莫名其妙。”

  我看了看时间,也许可以喝一杯,这世界上的人,不是都爱喝酒吗?也许不是喜欢酒的味道,而是喜欢麻痹自己的味道,就像不远处桌子,正有一个人在哪里喝酒,脸上带有几分醉意,还有一个应该是他的同伴,长方脸,灰白胡子,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正躺在长凳上打盹,然后有时他忽然迷迷糊糊地伸开两臂,把手指头弹得嘎巴嘎巴直响,仿佛伴奏,嘴里断断续续哼着一些歌词,我仔细听去,好像是,

  怎么会狠心伤害我,

  可怜我爱你那么多,

  突然醒过来,又唱道:

  我掏心掏肺,

  你却只供众生独享。

    歌声飘渺,却像风吹过水面,明明什么都在动,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睁眼看去,孟雪尘也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记得,你走之前告诉我说,抓住你的机会,你喜欢的女孩总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你……有一天再也回不来!我心里想,才不会呢?你就是个失去所爱的炮灰,羡慕嫉妒我,因为爱一个人是不容易的,得在万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有穿越无数龙骑的炮火,在剩下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挥出改变战局的一爪,才能够成功,而死在半路上的,其实不过就是炮灰,当然了,我并不是这样说你,但你要这样理解,其实我也没办法。”

  “我们在一起了,那段时间,我们走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颗树下刻下我们相爱的证据,无话不说,没有任何不规矩的行为,然而却比全天下最亲密的情侣还要好,我们幻想着毕业的美好人生,走上你羡慕的路,相恋,结婚,生子,幸福美满的过一生,我想象着在白色光芒中我骑上山一样魁拔的骏马,披着全是鲜花,写满爱意的甲胄,白色马皮上流躺着金色一般的光辉,我将借此跨越山海,在各种魔鬼的包围之下,杀出一条血路,穿越一切荆棘险阻,来到叶轻茶的面前,她将跨上我的骏马,即便我是被所罗门囚禁一万年的魔鬼。”

  “可是有一天,她在课堂晕倒了,我初时以为可能是休息不够,多喝点热水嘛,这也不要怪我,这是天下普信男都会做的事情,热水包治百病嘛!可是我带到医院一看,医生一查,竟然是白血病,那天晚上,她这样躺了很久,我也躺了很久,我在医院过道里绝望的躺着,一晚上,许多病房里传来可怕的绝望的哭喊,这种哭喊把我吵醒了,白血病,什么天价治疗费啊,她的家庭也不是很好,我的也是,该怎么办啊!”

  “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已经承认自己是废柴了,那就让我过得轻松点吧。这种英雄戏跟我没关系才对,明知道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还让我看这种悲伤的事情,难道要看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慢慢地死掉吗。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她,不过是她好看,不过是年轻人青春懵懂的爱恋,可是她死了我真的很害怕。”

  “于是我辍学了,我走得很快,很坚决,虽然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仿佛我的头脑是不清醒的,等毕业,多美好的工作啊!可是我害怕听见她的消息,害怕再过半个钟头,再过一个钟头,就会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的筹钱,我无论如何都要在医生下发指令前把钱凑到,趁我还年轻,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料理妥当,爱什么人不是爱,豁出一切就好了,经常我都有种错觉,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听见目光不能及的远方传来她的呼唤,“救我!”

  “每次想到叶轻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白血病,要几十万的医药费啊,即便天空已经微露曙光,但我感觉还是全然漆黑,我每天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在父母给我的狭小房间里,左右徘徊,有时候我想不如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到个小岛去,找个僻静的地方,遗忘一切,再把这一切埋在树林里,埋在一株矮树丛下,再记住这棵树,这样不是更好吗?然而终究没有,我决定卖房了,决定卖了父母给我买的狭小屋子,我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竟然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立意上浪费了半小时,即便我有时候是在睡梦中或神志昏迷中决定的!”

  “不止卖房,我还去卖血,我感觉绝望如蛛网般的裂隙布满了昏暗而阴沉的天空,黑白格调的世界里,扭曲的金属建筑宛如地狱里挣扎爬出的枯骨,游荡在街头巷尾的我人就如那迷失了心智的亡魂……我找不到色彩,宛若行走在黑白膜片失落的世界中,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原来是我血被抽走了的缘故,一种新的、难以克服的感觉在支配着我,几乎一分钟比一分钟更强烈,生理上的衰弱,顽强的,怨气冲天的,仿佛有深仇宿恨的忏悔,体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交了大的手术费,我就没什么钱了,于是我到处去做工,只为每天早上给她带点早饭,给她买点营养物品,我每次弓着身子出工的时候,在别人戏虐的眼光中,接到了那不多不少的金钱,我有时候在想,大家都用各种方法发财致富,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的每一分钱,都要依赖他人,就像让人把东西嚼碎了喂我们吃,我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人跟另一个破衣烂衫的人正在吵嘴,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横躺在马路正中,所以露出鄙夷的,可怖的神情,我在种种污蔑中,接了钱,然后去看叶轻茶。”

  “那一段时间叶轻茶掉发了,我也把自己剃成一个光头,陪着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十多年了,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你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关心,渐渐的你觉得自己都是多余的,你站在天台上,幻想着整个世界像罂粟一样燃烧,翩翩起舞多好,自我与世界同时消失,你在冰冷中快撑不住了,突然有天有人撞入了你的生活中,她在你绝望无助的时候,像一道光一样照进来,白棉布裙子的女孩,让你感觉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关注你,于是那个瞬间你就着相了呗,那个白棉布裙子的女孩怎么可以死啊!我过得怎么样,不要紧,可是她要过很好很好的生活!”

  “每天看着她昏睡,虚弱,苍白,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弱小,无助,麻痹,我逐渐感受到了生命的苦难,感受到了人生不能抱有希望和幻想,哪怕只是希望少受点痛苦折磨,而不是睡到死去,人间灰暗的气流将会向我一直吹嘘,我将看到人间所没有的惨痛哭泣,这死寂的哭声将响彻绝望的星空,犹如情欲卷起黄沙,将遮挡流向我的光明,也遮蔽了我未来的路,我就拖着这屈辱残废的躯壳行走在这人间迷途里,永远看不见希望,我惨痛地叫喊,愤怒地咆哮,将会和世人的鼓掌声混合在一起回荡在这昼夜不分昏天黑地的世界里,我更怕的是,如果失去叶轻茶我该怎么办,如果她没在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和我还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看上帝,上帝也会看你一眼,慢慢的,叶轻茶恢复了,脸色恢复了红润,头发也长了起来,不用再带假发,我推着她出去玩的时候,再也不怕,假发被吹掉周围人的惊异的,可怖的,异样的眼光,我抚摸她的秀发,幻想着未来,仿佛精灵们高唱着情歌,时光短促又漫长,风从我的耳边流过,带来整个世界的声音,风中,有人弹唱,有人舞蹈,有人相爱”

  我突然眨眼去看叶轻茶,发现她面色果然红润了,如绯红的轻云,滋润美艳之极,如江南的雪纷飞,灵秀高洁,琼苞待月,更加清纯脱俗,似乎散发着熏人的香气,新郎在身旁久许不愿远离,那么手是并牵着的,肩膀应该也是,果然,只有给女孩子幸福的人,才配跟她在一起,其他人,都是炮灰。

  我继续唱着。

  我放下所有回忆,

  来成全你的爱情,

  却始终不愿相信这是命,

  好久不见的你有点疏离,

  握手寒暄竟如此客气,

  何必要在他的面前刻意,

  隐瞒过我的世界有过你。

  声嘶力竭,气若悬河,只是自己恶,自己都度不了,还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在这时,我如神明般哭泣,戏子般舞蹈,眼中的绝望,掺着雾和雨,在缺痒的高山,一如过去的痴狂,竟暮暮绝望,也许歌声感染了旁人,宾客在训斥小孩子别急着开饮料,等上菜,我在纷扰中竟然寻到一丝宁静,可似乎旧隙夹新嫌,新娘并未向我看过一眼,又哪里有什么寒暄呢?

  孟雪尘说着,酒已经上了脸色,像一个失去爱的红苹果,这时,餐厅外面正传出一片震动全街的敲击声和喧哗声,吉他在丁丁冬冬地乱弹,有人在唱歌,十分热闹,旁边马路上,有一些喝醉酒的人在闲逛,其中一个,烂醉如泥地横躺在马路正中,眼睛红咚咚的,像被魔鬼引诱过,后来又被告诉过,大家都只不过是只虱子,和其余所有的人一样,没有资格走那条路。

  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刚从酒吧出来,超短裙,露着大长腿,显着妖艳的身材,眉飞色舞,仿佛已不知有多少人迷失在他们的裙子之下,不知为什么她们竟被下面传出的歌声和这种敲击声与喧闹声所吸引,难道是失恋都未能满足吗?从那儿可以听到,在哈哈大笑和尖声怪叫中,有人围着一圈在疯狂地跳舞,随着曲调十分快活的尖细假嗓子和吉他的伴奏,有人用鞋后跟打着拍子,在夹带酒瓶盖的地面哗哗的响,世界格格不入。

  周围的空酒瓶越来越多,空出来的酒水大多灌进了孟雪尘的胃里:“我以为我们就要结婚了,可是刚出医院不久,叶轻茶就开始对我脸色冰冷了起来,我每天起早贪黑去做工,在各种污蔑的眼光中,接了金钱,给她买补品,买她各种喜欢的礼物,逗她开心,可是她再也没有笑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我对她多说了两句话,她说,“你是杂种生的吗?话怎么这么多,”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每天惴惴不安,也许是我未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我更加小心翼翼,细心地斟酌着每一段该说或不该说的话,如履薄冰地走着每一段该走或不该走的路,对的,做不到的,都是我的错,可有一天她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婚纱照都拍好了,在水清沙幼梨花白的湖边拍的,她穿着白色的婚纱,鞋上缀着蕾丝花边,抱着橘子花和白玫瑰,在和不知是谁的新郎比心,我上前问:“为什么。”她说:“滚,傻,逼。”并拉黑了我的一切联系方式,搬离了她租的住所,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说着,说着,孟雪尘突然手舞足蹈,就像电影小丑变得疯癫了一样,在那一层一层的台阶之上,疯癫的,绝望的,咆哮的舞蹈,仿佛一个被判死刑的人,在他被处决前一个钟头,在一个高耸的悬崖上,在一块狭小得只有立足之地的崖面上,周围是无底的深渊、海洋、永恒的黑暗、永恒的孤独和永恒的狂风暴雨,而他就站在那一公尺大小的地方,动情地舞着,进入无我之境,再也没有任何人能看懂他。

  我继续唱着,

  不知不觉终声响起,

  你守候在原地,

  等待着他靠近,

  温柔的他单膝跪地,

    砖戒缓缓戴进,

    你的无名指里,

    当所有人都替你开心,

    我却才傻傻清醒,

    原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突然明白,原来婚姻,不止是可以光明正大的Kiss咬耳朵一起滚床单,更多的代表着,其他人,再也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也代表着,永远的失去。花童们拉着叶轻茶的头纱和裙裾,长裙里,白色丝袜的外面会有一个蕾丝腿圈,新郎会当场把它褪下来抛给其他希望得到幸福的人!新郎口袋里揣着钻石戒指,跃跃欲试,坐下的嘉宾们纷纷鼓掌,只有我在不合群的唱着歌,你要不要去抢!这可是她的贴身衣物哦!很难得的,你要不要终生保存用来纪念你这就要废柴一样燃烧干净的人生呢?”

  早知道我不来了,只是昨夜问孟雪尘。

  “叶轻茶的婚礼你也去吗?”

    “我不知道。”

    沉默良久。

    “你能代替我去一下吗?”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呢?”我问到。

      孟雪尘抬起头,只见双眼婆娑,眼袋略肿,泪水从眼眶流出,从脸颊一直淌到嘴角,一双悲凉的目光无神的望着外面,天空是灰黑色的:“你看我的样子,适合去吗?别人是去送喜,我是去送丧!”

  “你怎么样才会开心呢?”我问道。

  “再也不会了!”说完这句话,孟雪尘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微弱的东西最终熄灭了。沉默很久之后,他慢慢蹲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不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脸,还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但我忽然止步了……我不敢走上前去,他清楚地看见孟雪尘撑在地上的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深深地抓进水泥地面里。我来不及想何以他竟有这样可怖的力量,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那瘦削身体里爆发出的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我刚想继续唱,哀,早点唱完收工,这凄苦的环境带累了我,使我感到一阵一阵的羞惭,但宴厅的光突然亮了起来,大门被推开,孟雪尘走了进来,一洗昨天的颓唐之色,竟然变得西装革覆,威风凛凛,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脸变得像刀刻一样,一夜之间有棱有角,只是眼瞳中像是结满了冰块,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漠视,仿佛森林深处,已经褪去枷锁的龙王。

  他走近我,从我手中接过了话筒,用那沙哑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唱着。

  感谢你特别邀请,

  来见证你的爱情,

  我时刻提醒自己,别逃避,

  今天的你装扮得格外美丽,

  这美也曾拥在怀里,

  可惜这是你和她的婚礼,

  而我只是嘉宾。

  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瞬间让周围的人痴迷不已,纷纷拍手鼓掌,孟雪尘看了一眼叶轻茶,发现她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突然跄踉着退了几步,手指头紧紧的捏住婚纱的边缘,似乎唯恐婚纱脱落,让自己直面于白月灯之下,就像把喜欢久蛰洞房老太爷抛在夏天正午的烈日下,然后将久经沙场的斗士拖到旷野的黑暗里,然后闭着眼睛,聊以自欺,瞒和骗。

  孟雪尘继续唱着,

  我流尽所有回忆,

  来庆祝你的婚礼,

  终于鼓起勇气祝福你,

  谢谢你送给了我最后清醒,

  把我自己还给我自己,

  至少我还能成为那个,

  见证你们爱情的嘉宾。

  从此我们再也不用相遇,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只是曾经。

  我企图在孟雪尘眼中看见过去的他,譬如昨天的自己,然而全然没有,脸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的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只是眼神里面却是说之不尽的冷漠,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他们两个人,彻底结束了,以后生生世世,或许都不会相遇了,就像一根崩得很紧,却断了的弦,即便用尽天地之力,也无法连接在一起了,他是如何变得这么洒脱的呢?

  只见他一曲唱完,然后上台,直视着叶轻茶的眼睛,不含感情的道:“终于看见你结婚了,就像老父亲嫁了女儿一般的开心,从此我们就一刀两断了,你再也没有理由纠缠,你要的一切,我通通还给你了,人类的孤独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残疾,但从此有个人陪着,你总归会好受一点儿,这是我给你的红包,从此了断,生生世世,不必相见。”

  说完这句话,孟雪尘上前递了一个红包,我看红包的厚度,不得两个w,他是从那里得怎么多钱呢?简直令人诧异,难道还没有让世事迫害到极点吗?他常常一个月拮据得只得去吃快餐,只得去吃那些碎散的果子肉,明明已经暗淡阴晦到了极点,然而独对于叶轻茶,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的满足,却落到这田地,谁能说清呢?说完这句话,他潇洒的转身,挥手,告别,他这几个动作,利落得近乎潇洒,向着宴厅外走去,不及等叶轻茶说话,他便已消失,只留下两句话,

  “好了,就此别过,今朝一别,各自安好!”

  叶轻茶还未说话,那新郎嗤之以鼻。

  “人模狗样有什么用,也不摆清自己的位置,以为自己付出了点什么,就自高自傲,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不知羞耻,滚吧,臭傻叉。”

  孟雪尘已经走了,我只得站起来,顾不得是别人婚礼了,指着叶轻茶道:“贪慕虚荣,你不配。”又指着新郎道:“探头探脑,你不配。”转过身:“恕我打扰,从此,生死两断。”

  走着走向彻面的洗手间,准备洗个手,从侧厅出去,没想到,刚出来,却见叶轻茶站在哪里,眼眶微红,似乎要掉入泪来。

  我不为其停留,准备远走,叶轻茶突然开口道:“能帮我把这张卡递给孟雪尘吗?这里面有一百万……”

  我转过身,看着叶轻茶那模样。“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装什么可怜呢?你是谈恋爱谈得脑子里都是泡泡吗?”

  “你不知道?如果伤害了一个人,任何的弥补都无济于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持续性的伤害,然后永远的遗忘,你让孟雪尘走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仗你的高贵,继续骂他滚…傻…逼。然后彻底斩断你们之间的因果瓜葛,他会当做这些年被狗咬了一口,但是君子交绝,不出恶声,他不会反咬狗一样,只会从此离狗远远的,直到,永远遗忘。”

  “所以,请你不要从此又贱又作,不要来什么旧情复燃,也不要来什么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帮她还债,既然扮演了恶人,那就永远的演一个恶人,之后双方走向新生,木头上钉钉子钉得多了,拔出来钉子眼还在,但是枯木可以逢春,放过他吧!”

  我没给什么叶轻茶说话的机会,几句话之后,我便走出去了,有些人总是失去了才会后悔,但是世上没有后期药,有些时间点错过一次,就好比错过了一生,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如同一个人要度河。

你万般羞辱,千般嘲笑,等别人自己以身度河,几乎被河水拍得九死一生,等到别人度完河之后,你没有生意了,然后跑到别人面前,想把舟安在别人身上,却不知,迟来的爱,只是一种累赘,佛陀度过之后,说了,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有一句话叫感激伤害你的人,因为她让你变得更强,但我只想说,伤害就是伤害,我重来不感激哪些伤害我的人,因为没有这些伤害我也会变得更强,只是提醒了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对于孟雪尘和叶轻茶这段感情,我只想说,爱也罢,恨也罢,就此作罢,一生只一霎那,若迟迟放不下,怎渡漫漫苦海无涯,悲也罢,欢也罢,就此作罢,枯枝会开出新芽,那满城烟花,早已经在梦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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