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第二章)我被留下来了
从小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他们是那个年代不多的自由恋爱成婚的,我和姐姐乖巧懂事,曾让多少家庭羡慕不已。但是灾难的突然降临,打破了所有的宁静和平衡——母亲突发脑溢血不幸过世,年仅27岁。6岁的姐姐被奶奶接回城里生活,我则被留在乡下的保姆奶奶家,从此我和姐姐天各一方。
我的家庭有那么一点点复杂性,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经商业务繁忙,就从乡下请了保姆照顾我的父亲和叔叔的生活起居,保姆尽心尽职深得爷爷奶奶的喜爱,根本没有主仆之分。就在他们和睦相处的过程中迎来了全国jiefang ,无奈之际爷爷奶奶自保,就狠下心来把大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让保姆带回乡下,小儿子留在了他们身边。我的父亲被保姆带回乡下遭受诸多白眼,还被当地人成为野孩子看待,好在保姆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呵护有加。后来政策许可,奶奶也想把我的父亲接到城里生活,但是保姆哭得死去活来,自己当命根子一样呵护的儿子岂能轻易放手?
父亲十几岁的时候被安排在公社工作,那个时候开青年大会父亲作为主持人上台讲话,父亲口才极好,形象也不错,赢得了那些姑娘们的喜爱,母亲就是那个时候爱上父亲的。母亲主动追求父亲,并聘请媒人说亲,一番努力最后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母亲虽然不算漂亮,但性格开朗,热情,深受奶奶的喜欢和接受。姐姐和我的相继出生,我们的小家庭更加幸福了。
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里是有一次母亲带着我看望奶奶,从小就调皮的我趁母亲不注意,一脚就踏进了白灰堆里,漂亮的毛头盖鞋子瞬间面目全非。一向厉害严厉的奶奶忍不住就要惩罚我,母亲一边劝说奶奶不要生气,说什么小孩子都这样调皮,一边把我藏在身后免得被奶奶惩罚。每次回我们自己家的时候,奶奶总是给我们带一点大米,这在小地方可是稀罕物,母亲总是不忘分给邻居们一些——母亲的口碑是有目共睹的。
后来母亲时常感觉头疼,有的人迷信说什么犯了“三七”,我母亲也以为是感冒引起的,就经常熬一些茅根草和黑豆粥,发汗缓解疼痛,后来头疼的频率越来越多,性格刚强的母亲都忍着。直到有一天头痛难忍的母亲被送到了公社医院,当晚可能有预感,母亲异常清醒,也可能是回光返照,太阳西下时母亲使出最大的力气站了起来,用力过猛,把坐在她脚头的 我揣在了地上,我吓得哇哇大哭的时候,母亲扶着病房的门框的手感觉就要垂下来了,护理母亲的亲戚慌忙之中把母亲安放到床上,母亲便没有了呼吸——1971年走完了她年仅27岁的生命历程!
我和姐姐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亲人们安排着参加母亲的葬礼,具体细节我是模糊的,隐约记得母亲身穿蓝色的罩衣,脸上盖着一张黄纸,盖上棺材盖子的那一刻,我和姐姐一边用哀杖敲打棺木,一边哇哇大哭。虽然对死没有概念,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没有妈妈了!
办完妈妈的后事,我和姐姐的去留成了问题,父亲只有28岁,被母亲宠坏的父亲根本没有能力照顾我和姐姐的生活起居,也不愿意照顾我和姐姐的生活起居。无奈之下奶奶决定带走一个,只能带走一个,奶奶还没有退休,叔叔又在外地生活,一个人怎么带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呢?
刚开始奶奶要带走只有4岁的我,把姐姐送到乡下的保姆奶奶家,无奈姐姐身体素质差,送到乡下恐怕性命难保,而我身体比姐姐强壮,就是那种有饭吃就能活下去的孩子。经过再三斟酌,权衡利弊,奶奶带走了7岁的姐姐,我被送到保姆张奶奶家中生活。
也许是经过了生死离别的场面,也许是和姐姐分开了,也许是没有父母和母亲的呵护,我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像个活泼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现在却有点沉默许多。以前吃饭总是挑肥拣瘦,不吃葱,不吃香菜,母亲总是耐心地给我挑出来,安静的姐姐是我最好的玩伴,大事小事总是让着我,养成了我骄横跋扈的小性格。
也许那个时候我的内心是恐惧的,母亲走了,父亲也不知去向,姐姐被带走的场面历历在目,哭喊着和我抱成一团迟迟不肯松手,必须走的那一刻姐姐从头上摘下她最喜欢的发卡,小心翼翼地别在我稀松的黄头发上……
刚开始和保姆张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沉默,还很乖巧,张奶奶做什么饭我就吃什么,从不挑食,也不敢挑食,害怕惹张奶奶生气,不给我吃饭,不让我进屋睡觉。好在有那些小画书陪着我,没有了母亲陪着看画书,我就默默自己玩,张奶奶做家务的时候,我非常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想念姐姐的时候,悄悄拿出那个发卡,就像看到了姐姐,从此,我的世界改变了——由活泼变成了安静。
睡前有时候想想:姐姐在干什么呢?姐姐还好吗?姐姐想我吗?想着想着,眼角带着泪水进入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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