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细无声

                      润物细无声

        拂晓的时候，我的思绪又来了。每天黎明将至，就难以入睡，要用笔耕捱过清晨。

        母亲已过古稀之年，头发稀疏渐白，背有点驼像刚张开的弓，还有过度劳作落下的腿疼病，很难想象，她以前竟是全村的种庄稼能手，干活不亚于一个男青壮劳力，一家几亩地的收成全靠她一个人耕种。

        每次天不亮，母亲就起身，先把我的被角往里掖一下，裹紧到不透风，然后用手摸一下我额头，再悄悄走出房门，听见她在院子里洗脸的声音，接着上好门锁，一阵脚步声渐渐变远。各家的院子仍在暮色中安静，我在恍惚中进入梦乡，再后来，听到公鸡凌晨打鸣的咯咯声。直到邻里开始吃早饭，母亲一脸汗津津地，站在床头唤我起床。母亲几乎每天都是这样早起去庄稼地里，然后再回来做早饭，这也成了母亲每一天开始的习惯。

        童年的早上时光，大部分是在这样的记忆里过得。后来学习到披星戴月组词造句，我突发奇想在心里造的句子是，“母亲为了生计，不但一个人承担了全部家务，而且一个人每天都要披星戴月去田里忙碌农活。”

        母亲没念过私塾，确靠记忆力学了很多汉字和算术，每年农作物多余的收成，母亲不用笔，什么农作物，什么单价，她能很快丝毫不差算出收益，收购站和商贩对母亲的嘴头帐啧啧称赞，自然不敢含糊，家里的收成也没有在算账上吃过亏。

        后来，已是教师的妻子也领教过母亲在商贩面前算账的本领，比商贩笔算还要准，还要快。妻子打趣对母亲说，“你年轻时就该去读书，兴许能上大学。”母亲嫣然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个年代，母亲一直受家里农活的缠累，又要支撑她哥哥和妹妹念书，外公生病还要人照顾，日子也难熬，自然不能轻松去读书。后来她哥哥和妹妹相继在北京和开封的大学读书，也了却了母亲想读书的愿望。

        到了我上学的年龄，母亲一直鼓励我多读书，读好书，常用“上学才有出路，将来上大学，给自己谋一条出路。”一些话来激励我。现在回忆，我是在母亲辛苦劳作，奋力与生活抗争，朝夕潜移默化下成长的，至今我感谢母亲不畏生活所困，坚强生活的勇气。那个年代，精打细算能把一家人生活过得略有节余，攒下每学期的学费，支持我学习，是多么不易的事情。

        大学毕业之后，我执意回到了家乡的县城找了一份国企工作，和母亲过着朝夕相处的日子，当时想法很简单，就是守着母亲，改善家境。起初，母亲对这个想法极力反对，我和母亲也生气拌过嘴，后来，母亲拗不过我，常在暗地里叹气，等了好长时间，母亲才释然。直到后来，我娶了教师的妻子，在母亲心目中，教师是吃公家饭的，比企业上班要牢靠，她才真的放下心。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着，家里的生活逐年改善，母亲又把精力放在照顾我的孩子上面，每次孩子一啼哭，她就会疾步走过来，抢手把孩子搂在怀里，念叨着不哭，不哭，孩子就真的戛然而止，不哭了，我觉得母亲的方法很灵验，母亲说，“孩子虽然还小，可他机灵着呢，能听懂大人的话。”

        母亲一直生活在农村，她说，那是她的根，舍不掉，城里生活住不惯。母亲一直生活很简朴，在家的后院开辟了一块蔬菜地，操持种一些梅豆角、萝卜、菠菜、地瓜等时令菜，每次回到家，母亲总去后院摘一些时令菜，用袋装好，让我带走。母亲说，“城里的蔬菜贵，家种的菜纯天然无公害。”母亲还把多余的自种菜分给邻里，让邻里尝尝鲜蔬菜；每次家里包饺子或蒸包子，刚一出锅，母亲就趁着热，用抹布包好分给邻里做饭难的老人。母亲一直惦念着农村的“话伴”，所谓“话伴”，就是在农村经常找着唠嗑，相互走动的同龄人，在一起唠家常，母亲对“话伴”们很热情，自然有很多人喜欢找她唠家常。

        母亲一直在农村耕耘不辍，一直坦坦荡荡生活在农村，一直没有用真字灼句教育过我，但她坚韧自立，不畏困难，用心生活，与人为善的生活态度一直润物细无声感染着我，这也是一种爱，爱的润物细无声，爱的如影随形，爱的博大和无私，爱的厚重并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