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民国最风流的和尚，一生都是性情少年
【一】
鲁迅曾说过：“我的朋友中有一个古怪的人，
一有了钱就喝酒用光，
没有了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过活。”
这位朋友就是苏曼殊，他是民国最传奇的和尚
一生浪漫洒脱，才华横溢，放浪形骸，出尘入世
他是一位诗人，诗风清艳明秀，别具一格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就出自他的诗集
他写的言情小说《断鸿零雁记》被誉为“民国初年第一部成功之作”
他是一位画家，一生只留下了几十幅画
大画家黄宾虹评价说：其分量够抵得过我一辈子多少画！”
他精通日文、梵文、英文、法文，翻译过雨果和拜伦的作品
他是和尚，却留恋红尘，贪吃贪色
一生热衷喝酒吃肉逛青楼，可到死都是处男
他是一位革命者，和陈独秀，章士钊一起创办《国民日报》
还赞助过同盟会的《民报》，孙中山称其为“革命和尚”
郁达夫更是说过：“苏曼殊的名字，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他的译诗，比他自作的诗好，他的诗比他的画好，他的画比他的小说好，而他的浪漫气质，由这一种浪漫气质而来的行动风度，比他的一切都要好。”
他不到三十五岁就病逝
只留下了八个字“一切有情，都无挂碍”
好友柳亚子评价其一生“身世飘零，佯狂玩世，嗜酒暴食。”
苏曼殊
【二】
曼殊的家世，是极其不幸的
他的生父苏杰是广东的茶商
在日本横滨经商期间和一位叫若子的日本女佣生下了苏曼殊
出生后苏曼殊并不被父亲的家庭承认
后来由于苏家缺少男丁，五岁时他被接到了广东
因为中日混血和私生子的身份
曼殊一直遭受父亲家庭的歧视和虐待
父亲的妻妾们更是把他当成异类
动不动便要打骂羞辱他
在他九岁的时候，苏杰在日本经商失败，家道中落
从此苏曼殊的生活待遇每况愈下
有一年他患病，家人不但不请医生治病
还把他隔离在柴房中等死
这样的童年经历，给苏曼殊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沉重的伤害
以至于长大成人之后，他依旧十分敏感脆弱，神经忧郁，情绪起伏不定
后来每每有人探及他的身世，曼殊所答，皆为“不必问”，“身世有难言之恫”
曾写下这般凄凉的诗句“为问生身亲阿母，卖儿还剩几多钱”
苏曼殊和母亲若子的合影
苏曼殊十五岁的时候，得到表兄林紫垣的资助，赴日本留学
在日本的留学期间，表哥每月只赞助十元
他生活非常拮据清苦
据同学冯自由回忆
曼殊在日本住的是最差的房屋
吃的是拌了石灰的米饭
为了省钱，常常晚上不点油灯
可是他天资聪颖，才华过人
在学校小有名气
还曾经兼职学校的美术教席
在日本期间，他受到西方美术的影响
形成了兼融中西的独特画法
陈独秀曾说：“曼殊作画，教人看了如咫尺千里，令人神往，不像庸俗画匠之浪费笔墨，其吟咏则专擅绝句，发人幽思，字里行间别有洞天。”
苏曼殊的作品
【三】
曼殊自小体弱多病，加上他内心敏感忧郁
留下的照片总呈现出一副赢弱的状态
可真实的苏曼殊却是一位热血的爱国青年
他嫉恶如仇，忧国忧民
是辛亥革命运动时期最先觉悟的知识分子之一
甲午中日海战后，大批在日本留学的中国青年都奋起觉醒
纷纷积极投身于革命团体和革命活动
苏曼殊也不例外
当时孙中山在横滨从事革命活动八年之久
对苏曼殊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他曾经找陈少白借枪
扬言要刺杀阻碍革命的保皇党代表康有为
吓得陈少白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
后来孙中山去美洲宣传革命
他和廖仲恺一起在日本组织爱国青年，成立义勇队
后来袁世凯称帝后
苏曼殊愤然发表《反袁宣言》
痛斥袁世凯窃取革命成果
曾在给友人的信中写到：“浊世昌披，非速引去，有呕血死耳。”
陈独秀曾说：“曼殊眼见自己向往的民国政局如此污浊，又未找到其他出路，厌世之念顿起，以求速死……在许多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了。”
【四】
在日本留学期间，苏曼殊爱上了日本姑娘菊子
可是他们的恋情遭到苏家的强烈反对
苏曼殊的叔叔认为他有辱家门，问罪于菊子父母
菊子被父母痛打一顿后，当夜投海而死
菊子的死给苏曼殊带来非常沉痛的打击
悲痛欲绝，万念俱灭之下
他回到广州，在蒲涧寺出了家
从此成为一名僧人，法号曼殊
事实上，曼殊从一生从未恪守佛家的清规戒律
他虽然和民国时期的太虚，弘一法师相提并论
但是实在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和尚
【五】
曼殊性格率真烂漫，乖张疯癫
留下了很多逸事
他是一位贪色的和尚
有一次，他在路上看到一位美女
便急忙跑去搭讪
结果美女踏上电车绝尘而去
他竟跌落在地，磕掉了两颗门牙
朋友因此嘲笑他是“无齿之徒”
《曼殊杂记》中有一串名单，都是与他交往过的青楼女子
不仅有名有姓还有详细的住址
在一份账单中记载了他曾在青楼花费了1800多元
而同一时期花在买书上的钱只有500多元
他不仅为青楼女子写诗作画，还为她们凄惨的身世流泪
有时便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赠与她们
据说全上海的青楼女子和他十分相熟
他总是穿着僧装出入风月场所，吃肉喝酒
朋友说这样也太不成体统
他从来都是满不在乎
曼殊就是这么一个真性情的人
对自己内心不加以掩饰
也无视世人评价
所以孙中山评价说：“太虚近伪，曼殊率真。”
他著名的《本事诗》
“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就是写给一位日本的艺妓，百助枫子
苏曼殊还为百助枫子题《静女调筝图》
两人虽然同床共枕数日，但一直保持精神恋爱
苏曼殊为百助枫子题《静女调筝图》
虽然经常出入风月场所
他一生都是处男
而且在男女问题上，还常常傻的可爱
柳亚子的公子无忌六岁
几乎天天与苏曼殊见面
但处事糊涂的曼殊总当他是一个女孩子
有时还把他的名字改做“无垢”
他送无忌的一本画报上写的就是“无垢女公子”
后来，柳亚子的第二个女孩出生
真的给她取了个“无垢”的名字
有一次他问章太炎：“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章太炎不好意思回答，便说：
“你找本讲男女卫生知识的书看看就明白了，何必问我？”
苏曼殊却说：“书上不是说男女结合才能生子，
可事实上却有例外，
我们那儿有一个妇女，丈夫外出三年未归，
她照样生育，这不是说明女人不需要男子也可以生孩子吗？”
章太炎十分无语
苏曼殊看他被自己难住，洋洋得意起来
【六】
他是一位贪吃的和尚
苏曼殊最喜欢吃牛肉，朋友们为此常常逗他
有一次他和宋教仁、林广尘等聚会
众人在他洗澡时大声说要下馆子吃牛肉
还制造响声仿佛大家马上就要出门
苏曼殊在浴室一听说大家出门吃饭不带自己
一边大叫“等等我”一边仓皇而出
浑身水珠，连衣服都来不及穿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有一天苏曼殊和陈去病父女一同吃栗子
吃完后，苏曼殊悄悄跑出门去，又买了一包回来
陈去病劝他：“栗子吃多了会胀肚子，还是少吃一点好。”
苏曼殊当然不听，一口气全部吃完
结果那天夜里肚子胀得不行，一直呻吟到天亮
有一次柳亚子送给他20个芋头饼
特地万千嘱咐他不要一顿全部吃完
结果他还是一顿全部吃光
弄得肚子痛得第二天不能起身
在日本留学期间
苏曼殊曾经一天饮冰五六斤
吃完之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朋友还以为他快要死了
结果第二天他又生龙活虎起来，爬起来继续狂喝冷饮
苏曼殊嗜糖如命
吃糖丝毫没有节制，因此被朋友戏称为“糖僧”
手头有钱就大把大把的买糖吃
还把装糖的玻璃罐子放床下存起来
没钱的时候，就把床下的破烂拿出来卖掉换糖吃
有一次苏曼殊又想吃糖，发现他早已把能买的破烂都卖光了
居然想到把自己两颗金牙敲下来，当掉换糖吃
有一次，他去朋友易白沙家中做客
一顿饭，就吃下了一碗炒面，两盘虾，十个春卷和两把糖
易白沙以为他平时经常挨饿
就请他明天再来吃
苏曼殊连忙摆手：
“不行了，今天吃多了，明天会生病，后天肯定起不来，所以我大后天再来吧。”
苏曼殊爱吃，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曾经写信给柳亚子
落款是：“写于红烧牛肉鸡片黄鱼之畔。”
他写给朋友们的书信
也多半是关于吃的
如：“唯牛肉、牛乳劝君不宜多食。不观近日少年之人，多喜牛肉、牛乳，故其性情类牛，不可不慎也。如君谓不食肉、牛乳，则面包不肯下咽，可赴中土人所开之杂货店购顶上腐乳，红色者购十元，白色者购十元，涂面包之上，徐徐嚼之，必得佳品。”
因为他画风淡雅清高
来求画的人从来不少
然而苏曼殊只答应女子求画，从不搭理男人
人们知道他贪吃
于是便用好吃的贿赂他
上海市市长张群为了求得苏曼殊的一幅画
每天购买朱古力糖给他吃，最终求得一张小幅
他的朋友叶楚伧索画多次，始终不见他答应
有一天，叶把他领进李叔同作画的房间
曼殊进门一看，他爱吃的烟卷、朱古力糖、牛肉等一应尽有
趁他正高兴时，叶楚伧借口有事，到门外将房门反锁了
大声说：“我给你准备了吃的东西，你就安心安意在里面作画吧！”
于是曼殊在此画成了著名的《汾堤吊梦图》
《汾堤吊梦图》
【七】
苏曼殊一生不会理财，也不储蓄
有钱的时候就大手大脚，立刻花光
没钱的时候就在寺庙里躺着挨饿，靠喝凉水度日
他在上海的时候曾经得到一笔300元的巨额稿费
结果没过多久就逛青楼吃花酒花光了
朋友问他上海出租车的价格
他说起步价八元
旁人大惊：“租一天的车，也就是三元而已！”
因为苏曼殊非豪车不坐
根本不知道正常的市场价格
钱在他手上，总是瞬间就被花掉了
有时他生活特别困难，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朋友们便时不时给他送钱，接济他的生活
有一次朋友送给他一些钱
他立刻去街上买了一件蓝色袈裟
不问价格，甩手给了掌柜20元便绝尘而去
一件袈裟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但是他毫不在乎
等他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才发现余下钱都不见了
全都被他散落在回家路上
有一次他刚刚拿到朋友送来的生活费
就在路上遇到一个乞丐
他便将全部的钱都慷慨赠与乞丐
朋友知道后哭笑不得
孙中山曾让宋教仁接济他200元
结果苏曼殊拿到钱之后就立刻请朋友们大吃大喝
孙，送两人也收到了请帖，也只能哭笑不得
有远方的朋友来探望他，发现他“断炊数日，偃卧呻吟”
便立刻买菜买米，还留下一百大洋
几日后朋友再去探望
发现他又躺在床上饥寒交迫
便问他把钱花在哪儿了
苏曼殊答曰：前些日子得你大钱，我饱了好几天，吃饱了，有劲了，我兴奋得很，上了街去，看到一辆自动车，很喜欢，就买了。
朋友问：你又不会开车，买车干什么？
曼殊答道：“无他，从心所欲而已。”
有一年冬天，陈巢南从汕头回到上海
带回一床薄薄的被子
而苏曼殊当时连被子都没有
便把陈巢南的薄被子抢了去
朋友们都知道他单纯率真
从不和他计较
苏曼殊曾经和陈独秀，章士钊，何梅士共同创办《国民日报》
后来报纸停刊倒闭，苏曼殊便断了经济来源
他打算跑路去香港，但是又没有路费
于是他趁陈独秀和章士钊不在的时候
约何梅士出来看戏
中途谎称自己忘带钱，执意要回去拿钱
何梅士只能随他去
结果戏演完了他都没有出现
后来才发现苏曼殊已经跑路
还顺手偷了章士钊30个大洋
留下一封书信：“你的钱我拿了，等有钱了再还。”
有一次，他的朋友陈陶遗来看他
苏曼殊正苦于无钱买糖吃
发现陈兜里有三块钱，随手就掏去一块半
转眼之间就从街上买了不少摩尔登糖回来吃
苏曼殊西装照
【七】
由于苏曼殊一直暴饮暴食，不加节制
肠胃功能十分紊乱
三十岁就患了非常严重的肠胃病
医生告诫他节制饮食
他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后来曼殊病重
蒋介石把他接到家里养病
陈洁如亲自照顾他
还把衣服当掉给他买糖吃
他去世后
孙中山亲自过问丧事细节
派汪精卫料理其丧事
他的小说一再出版
很多民国青年视其为偶像
还有女学生把他的照片挂在自己蚊帐中
他死后被葬于西泠桥，与江南名妓苏小小墓南北相对
正如他诗里写的那样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 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悲惨童年，生于乱世，风雨漂泊造就了他高度神经敏感和人格分裂
可他却能保持内心赤诚到极致，善良到极致
看到吃不饱饭的乞丐，他便忘了自己也在挨饿
虽然流着日本人的血，却积极投身于中国革命运动中
对青楼的女子，他十分尊重和怜惜
甚至捉到一只虱子，他从来都是“不要弄死，丢到窗外去就行了。”
他是俗世中的贾宝玉
蒋勋说：我把《红楼梦》当作佛经来读的，贾宝玉就是里面的菩萨
苏曼殊也是
虽然五戒六犯，留恋红尘
可身上却处处显露出佛光
童年就备受生活摧残，乱世中长大成人的苏曼殊
完全没有成年人的气息，反而一生都是少年，一生都是个孩子
一生坎坷，风雨漂泊
没有被世界温柔相待，却温柔的对待这个世界
这就是苏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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