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
因和公孙述是同乡,两人曾经关系很好,马援先到公孙述那里。原以为见到公孙述后,他一定像平时那样和他握手言欢,实际上却非他的想像。公孙述先让许多卫士排列在殿阶下,戒备森严,然后才请马援进入。行过交拜礼之后,也没有热情的叙旧,而是让马援到宾馆休息,又替马援做了布衣服和交让寇,在宗庙中召集起百官,为马援专门设立了旧交老友的座位。
正式接见的时候公孙述用绣着鸾鸟的旗帜、披头散发的骑士作前导开路,沿路清道警戒,自己才登车出发,向左向迎侯的官员屈身作答后进入宗庙,礼仪祭品及百官的阵容十分盛大。
召见后公孙述想要封马援为侯爵,任命他当大将军。马援带领的宾客们都乐意留下来。马援向他们解释说:“天下胜负未定,公孙述不懂得吐哺奔跑以迎国士共谋大事的道理,反而注重繁琐的小节,就像个木偶人,这种人怎么能够长久留住天下有志之士呢?”因此告辞返回,对隗嚣说:“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却妄自尊大!我们不如一心与东方的刘秀往来。”
隗嚣派马援带着给刘秀的信到洛阳去。等马援由中黄门被引进后,见到刘秀在宣德殿南面的廊屋里,只戴着头巾坐在那里笑着迎接。刘秀对马援说:“您在两个皇帝之间游历,今天见到您,令人非常惭愧。”马援叩头辞谢说:“当今天下,不但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君主。我和公孙述同是一县的人,自幼关系很好。我前些时候到成都,公孙述让武士持戟立在殿阶下,然后才接见我。我今天远道而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或奸恶的人而这样平易地接见我!”刘秀又笑着说:“您不是刺客,不过是说客罢了。”马援说:“天下大局,反复未定,盗用帝王称号的人不计其数。今天我看见您恢宏大度,和高祖一样才知道自有真正的天子。
两个皇帝其行为表现一相对比,高下立判。
公孙述和刘秀对待曾经的朋友如此,对待士人的态度和做法也是截然不同。
有一年,刘秀下诏征召隐居的士人。太原人周党、会稽人严光等到洛阳。周党晋见时伏下身子,不叩头拜谒,也不通报姓名,对刘秀说愿意恪守自己的志向。博士范升上奏章说:“我看到太原人周党、东海人王良、山阳人王成等承蒙陛下的厚恩,使者三次聘请才肯上车动身,到宫廷晋见时周党不顾礼仪,仅伏下身子不叩头,行动随便迟缓,骄横无理。周党等人文不能引发大义,武不能替君王去死,只是沽名钓誉,期望三公的高位。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坐在珍藏图书典籍的云台下面考究治理国家之道。如果我说得不对则担当虚夸妄诞的罪名,如果他们胆敢盗窃虚名谋求高位,就以‘大不敬’的罪名惩处。”
奏章呈上后,刘秀下诏说:“自古以来英明的君王贤的天子都必定会遇到不服从的士人。伯夷、叔齐不吃周王朝的粮食,太原人周党不接受我的俸禄也是各有志向。赐给周党帛四十匹,送他回故乡吧。”
刘秀幼时和严光同窗读书,等刘秀当了皇帝派人在齐地找到了严光。多次征召后严光才到洛阳。刘秀任命他当谏议大夫,而严光不肯接受。对于这个“不识抬举”的同学,刘秀并没有为难,最后严光离开了洛阳,在富春山种田钓鱼,在故乡寿终。
对比之下,公孙述治下的那些文人高士则就没那么幸运了。公孙述曾征召广汉人李业当博士,李业坚持说有病而不肯接受。这样一来可惹恼了公孙述,感到自己受了羞辱,于是派大鸿胪尹融拿着诏书胁迫李业:“你如果接受职位就封公侯,如果不接受职位就赐予毒酒。”尹融解释说:“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谁知道什么是是和非,而敢用区区身体去试探不可测的深渊?朝廷仰慕您的名望品德,给您留下官位,到现在已七年了。四季进贡的山珍美味不会忘记送给您。您应该让奉知己,下为子孙,性命和名誉都可保全,这样做不是上策吗?”李业听了叹息说:“古人说危险之邦不进入,混乱之邦不居住,我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君子遇到危险而肯献出生命,为什么竟用高官厚禄引诱呢?”尹融说:“应该叫家人来商量。”李业说:“大丈夫决心断绝仕途已经很久了,为什么要和妻子儿女商量?”于是饮毒酒而死。
公孙述又聘请巴郡人谯玄,谯玄不接受任命。公孙述也派使者用毒药相威胁。太守亲自到谯玄家拜访,劝他动身,谯玄说:“坚持我的志向,保全我的气节,死又有何遗憾!”于是接受毒药。
公孙述又征召蜀郡人王皓、王嘉,有了前面的教训,怕他们不来,就先派人拘捕他们的妻子儿女。使节对王嘉说:“赶快整理行装,妻子儿女可以保全。”王嘉回答说:“狗、马还认识主人,何况人呢?”王皓先自刎而死,使者用首级上报。公孙述大怒,于是诛杀王皓的家属。王嘉听说后叹息说:“我走在后面了!”于是面对使节用剑自杀而死。犍为郡人费贻,不肯做公孙述的官,为了免遭杀身之祸浑身涂上油漆伪装成癞疮,并且假装疯狂才得以逃避。同郡人任永、冯信全都假托患青光眼而辞谢征召。
对待人才的态度体现的是人主眼光和胸襟,而人才对待人主的态度体现的是对他的评价,这本是个相互选择的过程。
刘秀平定蜀地后,也沿袭了以往对待人才的办法,他下诏追赠常少为太常,追赠张隆为光禄勋。谯玄已经去世,用羊、猪各一头祭祀,命令当地官府还给他家赎死的钱。在李业家所居地的里门刻石以表彰他的节操。征召费贻、任永、冯信,正巧任永、冯信病逝,只有费贻官至合浦太守。就是对公孙述的将领程乌、李育因为欣赏他们的才干,也一齐提拔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