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渡众生我渡你

在朋友圈看到这句话，突然就湿了眼眶。对，就是这么矫情。很久很久没有一句话，让我暂时假装深沉。另外一曲让我如此不能忘怀的，是李叔同的送别。他说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像极了我的挚爱张新颖那年远离他乡那一刻留给我的背影，感觉被掏空。

我反复读着这句话。

老二很激动，她说你渡谁了？你谁也没渡！是佛渡了众生！把我们都渡了！我说那佛怎么把你的空白大脑渡一下？她说佛太忙了，顾不上！

2012年认识大爷，他就总说人生是一场修行。我很不明白，既然不出家，修的哪门子行。他说不修今生，修来世，做想做的事，遇想遇的人，弥补该弥补的错。我说我不要来世，今生痛快就好。他就笑。笑我我无知轻狂，笑我不知进退。

我去烧香，有个朋友说，拜完佛放生去吧，我说管用？他说是件好事。第一反应是放王八，长寿。一只王八一个月，十个王八就小一年。他说不在多，心意到了就好。我笃定要多买几个，万一管用呢。结果到了甲鱼摊，浑身的鸡皮疙瘩让我瞬间清醒了，一堆堆的王八朝我挤眉弄眼，老板问我要几个，我说放生要几个？他说你吓成这个样子，一个就够了。他王八装了网里面，打了个死结，又套了好几个袋子，千叮万嘱，说你不要被咬了。恍惚着走到河边，袋子打开了，网打不开。碰一下，浑身发抖。我蹲在河边抽着烟，跟王八聊天。我说你自己咬破网走吧，勇敢一点，相信自己。它不语，伸了一下头，碰着网又缩回去了。我问要不带着网把你扔进水里，找个同伴解救你？它还是不说话。抽完了，一看它那怂样，只好撸起袖子捏着鼻子闭上眼摸索着给它解网。手一碰它，冷冰冰，胳膊上的汗毛站的笔直。咬着牙解开了，它跑的飞快，一溜烟儿奔水里，头也不回。生怕我改变主意把它炖了，真没良心。我默念，指着你帮我够呛了，你好好活下去也是件好事。心里把劝我放王八朋友诅咒了十八遍。

可是，后来这个朋友的父亲病了。我跟老二说，一定要抓住机会送个花感动他一把，以后再坑我就得思量再三了。我们去看了老人，一切都好。手术那天，我没有去。只拜托了在那儿工作的朋友多加照顾。那个手术室，我爹经历了两次。闭眼一想就难受，此生不想再去的地方。可手术出了意外，朋友发信息，想都没想，直接奔去了医院。一公里的路，堵了十分钟。路上不停跟医院的朋友确认叔叔的情况。她们不停转述手术的进展，问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上心。我说就当我爹吧，没别的要求，保住命就行。走到手术室的时候，习惯性地蹲下了。不敢看朋友的眼睛，也不敢坐在手术室门口，远远地躲着。等手术室传来一条一条的消息，捡好的转发给朋友。老二发信息说，姐你腰疼了吧，要不要给你送药？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你一遇到这样的事儿腰疼就厉害。我说滚。躲在楼梯间抽烟，想应该怎么安慰别人。可我不会安慰人啊，连句你要坚强都说不出口。因为知道，什么话此刻都是苍白无用的。我很怕他发信息问我里面怎么样了，可又不敢撒谎，怕万一有事，会怪罪我。老于打电话说，尽全力，听天命，把我们能做的都做好。我说我是不是错了，如果假装不知道，就不用重新来到这里。那一幕幕过去没多久，心里的恨也没有半分消退，如今，全部重新在脑子里上演了。他说，帮人本没有理由的。每一分钟，熬的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我装作轻松的样子跟朋友聊几句，完全不知道嘴里说出的是什么话，心里想的全是再出事就把医院烧了。这个想法，我告诉过医生，我爹活不了，谁也别活。当然，是我爹转院以后。

十一个小时，手术完了确认了多次人没事，回到店里。老二说姐你沉默的时候好可怕，去年咱爸住院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我说也没多难过，就是心里别扭。别扭到，想把中午读的那卷心经撕了。

我们都会经历生死，并不可怕。甚至很赞同我弟说的话，假如我客死他乡，不用难过，也不需要知道我葬在哪里，就当我从未来过。可我们无法面对亲人的离世。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痛苦中与死神对峙，自己却无能无力。这个过程，痛苦到窒息，又不能憋死，还得留着一口气面对。既然要面对，发泄完了，收起眼泪，生龙活虎地守着他们。你开怀了，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没事。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总是哭鼻子，容易沾染晦气。

阿杜在歌里唱，我是真的不会表达我的爱，却很在乎那个人对我的期待。

以前总想知道，谁在渡我。现在知道了，是生活，过渡了我们每一个人。万般皆是命 ，半点不由人。我们能改变人心，却无法揣测天意。能计算好时间，缺无法控制意外的到来。

张新颖陪我去的医院，呆了一会儿让她离开了。回店里才发现，她发了很多信息，何何，怎么样了，何何，没事的，你不要有压力，何何，你早点回家。她是我的摆渡人。十几年如一日，随时在线，从不停机。她知道我在难过什么，也只有她知道。

很感谢帮助过我的人。运气很好，遇见你们。

写出来，轻松多了。

2018 11.13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