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 （一）

“电话，电话，老头子接电话！”

春婶正在案板上擀面条，兜里的手机嘟嘟嘟响了，春婶只穿了一条裤子，手机的陡然颤动和响声着实把春婶吓了一跳。

她胡乱用抹布蹭了两下手，慌忙把手机从裤兜里摸出来，小跑着出了厨房，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呀，就不会稳着点！”力成老汉用手支着身子，费力地从藤椅上坐起来。看春婶慌里慌张地样子，忍不住责备起老伴。他看不惯春婶咋咋呼呼的样子，一辈子好像都没有稳当过。

春婶倒是没理会自家老汉的挑剔，把手机直接送到力成老汉的眼前，催促道：“快看是谁的电话，是不是咱胜利打来的？”

胜利是力成老汉和春婶的二子，他们老两口一辈子一共生了两个孩子，就是长征和胜利。说起两个孩子的名字，要先说说力成老汉。

力成老汉年轻时长得膀大腰圆。农村人凭的是力气，侍弄过庄稼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哪个人是种田的好把式。至于那些身板小，看着像麻杆的人，刮一场大风都害怕他们的腰给刮折了，农村人过日子根本就指望不上。

按说像力成这样的棒小伙，找个眉眼顺溜的女子并不难，可力成坏就坏在长相上。他的长相实在太不上台面了。一张大饼脸，配上两只绿豆眼，却又摊上一副塌鼻梁。远看还凑合，走近谁看了都会摇头。

力成老汉的娘为了给他找媒婆说媒，家里几只老母鸡下得蛋全被她拿去填了媒婆的嘴。可是只要提起给力成说媒，那些媒婆头摇得像拔浪鼓一样，一个劲把她往外推。

为啥，远近的媒婆不是没有给力成做过媒，而是人家闺女来一看，话还没说一句就往外走。有的直接就说，你说媒是积德行善哩，怎么还带埋汰人呢！

那些媒婆们平时听惯了奉承话，哪受得了这个。有时气不过，等女方走后，在她们身后手指着出出气：自己长得也不俊，眼还长到天上去，等着在家住成老闺女吧，看有没有人娶你。

当然，歪瓜裂枣的女子也没有长成老闺女，只是力成还一直没有找到媳妇。所以，任凭力成的娘把鸡蛋塞到她们怀里，甚至把票票提前塞到她们兜里，媒婆们也得掂量掂量，没有这金刚钻，可不敢揽瓷器活啊！

最后还是前村的马兰办成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