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难得
01
她
她，从北方而来，自流言而起，没有人真正的认识她，每个人却或多或少都知道她，传闻，她有倾城之貌，颠倒众生的才情，冷艳高贵的气质…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不可亵渎，普度众生，悬壶济世;也有人说，她是地狱的幽灵，凡是见过她真容的人，都会离奇地死亡…
她，一身素衣，一张面纱，一顶斗笠，便行走于西周之间，偶尔她听着自己离谱的传闻，抿一口茶，便轻轻地咧嘴笑了，斗篷下的她，即使还有张面纱的遮挡，也是分外美丽，温柔万千，她不知，茶铺的店家，都为她的气质迷住了，举手投足之间，甚为雅致，让难免粗旷的人都心之所向，想看看这斗篷下是怎样的面容……
身边有一个少年，身穿布衣，却一股傲气，两手交叉抱胸眯在茶棚的木柱子边，眯着眼休息，手里有一把佩剑，通体雪白，她送的。那是她一年前，他死缠烂打要跟随她时，她送的见面礼…
年少别遇见太惊艳的人，遇见了，便是会念一生…他一年前，北上探查诸侯动态，周边诸侯蠢蠢欲动，身为太子的他，此时还有些许志向，他立志要像周成王姬诵和周康王姬钊时期，实现成康之治…
有时不得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暗中北上，却还是受到了暗杀，在生死垂危之际，她救了他，有时候，一眼便是万年，他看上了她，却不愿用宫廷围墙束缚住她，他知，自由是她的归处……
他以继续探查各诸侯国的动向为由拒绝了回宫，死缠烂打地呆在她身边，这一年多，他们确实去过很多地方，也深感皇室衰微，诸侯并起，可不知为何，只要她在，他便很安心…
此次镐京，是他分别她的终点，简书传来，父王病危，回宫刻不容缓，或许她早就知道他不是平凡之人，不然原计划是以洛邑南下，前去申国，而不是半路选择来到镐京…
眯着眼在想，如何向她告别才不显得唐突和难过，思考许久，脑子一片空白，嘴也干涩一片，睁眼望着她，脸上有一丝苦涩…
到底还是她看出来了，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爱知道你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不过，我知道，你不适合我这样的生活”…
是呀，从小锦衣玉食的他，再怎么装，有些东西，是从骨子里就没法改变的事情…
“你可愿放弃这自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便说了，眼里充满着渴求…
“我不愿…”
02
公元前782年，父王病重，他继位，不堪重负的政务，积重难返的政史，终究扼杀了他大兴改革的蓝图，他不再斗志昂扬，反倒是借酒浇愁，不理政事，一切交由虢石父处理，午夜梦醒时，他都会怀念，那一两年的时光，意气风发的自己和孤绝清冷的她，那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不过，她从那以后，便消失了，有人说她回归了北方，有人说她一路向南去了…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她的消息…是的，他后悔了，后悔没有留下她，哪怕只是留下她…
每日沉迷酒里，梦里。上位第八年，他攻打褒国，褒国兵败，献出一个美人，名叫褒姒。美人到宫廷的第一天，他如同往常一般喝了酒，望着她缓缓上前，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一瞬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了，不过她不似这般温柔，和她一起久了，才会明白她更多的是洒脱，不过时间久的，他也快忘了她的样子…
人得不到的东西，往往会寄托在相似的上面，他身为君王，更是如此，他把这所有的遗憾通通换做宠爱都给了褒姒，不过褒姒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认为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人的替代品，而自己也只是国败后的献品而已…
后来，褒姒生了儿子，他对褒姒更加宠爱，甚至子凭母贵，儿子成为了太子，可是褒姒，却很少笑了，别人不知道，可褒姒心里明白她有根刺，他有时午夜梦回时呼唤的人不是她，他有时也会酒后问褒姒“你可愿意放弃这自由？”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我就知道，你终是不肯放弃它”……
女人的怀疑，一旦种了，便会在岁月中开花结果… 褒姒越发的不爱言谈，不爱笑，他大多时候是发愁的，不知如何可以讨她的欢喜，他问过她要什么，他都给她，她却选择沉默…
虢石父向他提议，烽火狼烟，博美人一笑，他信了，也做了，确实她笑了，他人却不知这个笑是如此的苍凉，这些年，他提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少到心里差不多只剩褒姒了，可是褒姒不知，他每次再无意识提起她时，褒姒的脸上便会多一份恨意，她终究不爱成为他人的替代…
他为了博褒姒一笑，更加不思进取，不理政事，重用奸邪，民怨沸腾，他最终成为了西周的结束…
临死时，犬戎世子问他，后悔过吗？
他又想起他们曾经的对话…
“你愿放弃这自由吗？”
“我不愿”
…
忽然明白了她，她有她坚持的东西，她无悔。他现在也有他坚持的东西，那便是褒姒，即便倾国倾城，佳人难得，不悔不怨，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