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天宝英雄志》 第三章 情谊贵几何(2)
两人约好了时间,商量好了具体价钱,便出了门,哑子听院子里再无动静,也溜了出去,不多时就找了辆马车,驱车的汉子四十来岁,看起来憨厚老实,只是陈风衣服沾了屎尿,又臭又脏,车夫怕弄脏了马车,一时不得上车,女子所带金银不多,只好将头上妆扮的金钗摘下,送了车夫,车夫又拿出一套平时穿的旧衣,与陈风换上,这才上车。
女子寻思,洛阳虽大,如果爹爹地毯式地搜上几遍,无论如何也藏不住,还是先出城,再另寻他法,一路出城,倒也无事。
一路疾行,出了西门,又走了两个时辰,天色转暗。
正行间,忽见前方路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挡住了去路,车夫本是个老实的汉子,看到这般情况,心生恐惧,勒住马车,不肯再往前,女子好说歹说,才肯驱车上前看看情况,待马车走近,又看到路上躺的是十几具尸体,不由吓得脸色煞白,无论如何也不肯载人,又退还车费和金钗,一心只要返回。
两人心中亦甚恐惧,无奈之下,只好拖着陈风下了车。女子看车夫是本分之人,只收回了金钗,让车夫去了。好在哑子体力恢复大半,扛着陈风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也暗了下来。月色朦胧,此时月已盈半,倒也明朗。两人走得累了,便停下,找了一处低洼之地,准备生火休息。正要生火,却听到黑暗中有呻吟之声,哑子虽然害怕,但护主心切,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战战兢兢,护在女子身前。
一声虚弱的男声传来:“不要害怕,我……咳咳,不会伤害你们……”,说这句话似是费了很大气力,见到三个人依旧不动,有些气闷地接着说:“我是快……要死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哑子仍旧心怯,生了火,借着火光看去,伏在草丛中的是一个中年汉子,衣服上血迹斑斑,嘴角不时有血水渗出,俨然受了重伤。
想此人身受重伤,已无法伤人,哑子将他扶到了火堆边。哪知这人到了火堆边,一看到陈风,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反手扣住了女子手腕,阴狠说道:“我虽受重伤,杀你们三个还绰绰有余,不想死赶紧交出三日保命丹!”
哑子见异变突起,主人被制住,一时心急,扑了上去,哑子不会武功,这一扑全无章法,那人一掌挥出,印在了哑子胸膛,哑子被打得退了三尺,胸口一闷,感觉到喉咙一股血腥气,哑子全然不顾,又冲了上去,再被打退,嘴里尽是血沫,不过这次只退了一尺,原来那人身受重伤,气力已是不继。
看哑子又要冲上,毕竟气力难以维继,也有些惊惧,那人赶忙对女子说:“你……你,快让他停下,不然杀了你!”
女子看到哑子这般模样,心里亦是不忍,忙叫道:“哑奴,你快退下啊,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哑子这才停下,满眼冒火,盯着那人,随时要冲上。
陈风再次听到这三日保命丹,心知定是此人看到这两人同自己在一起,疑心他们身上有这神丹,将死之际,舍命一搏,不免心生愧疚,想是自己连累了两人。
那汉子看哑子不要命地冲上要救女子,知女子是关键人物,若有三日保命丹,八成在女子身上,一手制住女子肩头,另一手在其身上一通搜索。
女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时泪珠便似滚玉般打湿了面颊。
哑子看女子受辱,又要冲上去,却忌惮汉子伤害主人,一时没了主意。那汉子搜了许久,没有搜到,知哑子只是仆从,神丹断然不会在他身上,又疑心在陈风身上,断断续续说道:“想让这女娃无事,你把那小子衣服脱了。”
哑子一心只牵挂主人安危,便急忙上前脱了陈风外衣,只留衬衣,把外衣抛给汉子,汉子又一通搜索,接着又说:“你把他衬衣也脱了,脱光!”
哑子又匆忙脱了陈风衬衣,抛给汉子。
女子虽然身处险境,但毕竟正当妙龄,一个年岁相当的少年在面前被剥得精光,自然觉得极为难堪,赶紧闭上了眼睛。
此时方才三月,夜里甚寒,陈风被脱得赤条条的,冻得浑身颤抖,心里却甚是担心汉子搜不出三日保命丹,会伤害女子。
汉子又一通搜索,不见神丹,强提的一口气便松了,一口鲜血喷出,委顿在地,说道:“罢了罢了,不想我胡一海命丧于此!”
女子感觉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松了,赶忙跑开,得以脱困。
哑子见主人脱困,捡了根粗枝,便要冲上去,却被女子叫住:“哑奴,不要难为他了,反正他也活不多久了。”
哑子刚想扔了树枝,想起陈风的衣服还在汉子身边,心惧那汉子再起伤人,便用树枝挑了衣服。
女子刚刚脱困,心里惊惧,这时看到哑子挑着陈风衣服,才想到陈风被脱得赤条条的,就在眼前,不由羞红了脸,赶紧转过头,说:“哑奴,你快给这瘫子穿上衣服!”
哑子正给陈风穿衣时,见那汉子强撑着说道:“三位,刚刚是我求生心切,得罪了”,汉子说完这句话喘息了一会儿,接着说:“若是三位有幸见到尉迟庄主,请一定告诉他,庄皋那厮……是叛徒”,又喘息一阵,吃力说道:“做了安禄山的狗……”,这句说完,便没了声息。
女子既不认得尉迟庄主,也不认得庄皋,只听那汉子语气似乎是安禄山的对头,心里本就对爹爹安排的这门婚事大为不满,也就对这汉子弱了几分敌意。又让哑子将汉子拖到一边葬了。
经过汉子这一闹腾,更加疲惫,故而决定休息一晚,明早赶路。
女子看着火堆怔怔出神,她自小家教严格,对父亲言听计从,于父亲的安排从没有异议,小时候父亲常教诲,女子不参国事。可是生在侯门,多少也是耳闻了些。杨妃进宫之后得皇上宠幸,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氏一门权势日隆,朝内得势,朝外与各路节度使亦有关联。朝堂之上虽不似战场,但尔虞我诈,相互倾轧,凶险却不弱于战场,爷爷虽贵为宰相,但近些年多病缠身,俨然有势衰之兆,这次与安家联姻实属于朝外谋一强援,只是自己又怎甘心沦为一政治的工具呢?这次逃婚,不仅没有拉拢到安家,反而树一大敌。内心纠葛,无以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