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遇到的女孩(三) | 一个关于青春的回忆
隔壁班的刘二宝是我的好基友,前几天在朋友圈里看到她发出去玩的照片,照片里她留着长发,穿着格子裙,站在书店门口,一副很文静的样子。其实,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的性格和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样。
要说起,我和刘二宝的相识,也是挺好笑的。我们两都是生物课代表,我们两个班的生物老师是同一个人,一个幽默的中年男子。刚开学时,我们还没有认识。
课间,老师让我拿订的练习册发给同学,我也不知道是两个班的份,就把桌子上的所有练习册搬了过来,死沉死沉的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等差不多发到一半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像拿多了,这时候她就找来了,还没到门口就大喊:“快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交出来!”。我回头一看,教室门口站着一姑娘,长的白白净净地,眼睛眨巴着特水灵,偏偏留了一头比男生长不了多少的短发,看起来特别不羁的样子。刚刚还在闹腾的教室忽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当前的事,看向她。就这样僵持了两秒,她就跑走了……留下我们全班同学一脸懵逼。
直到发完,她也没再出现。我只好,把死沉死沉的另一份练习册,搬到他们班。他们班同学,看到不认识的人进来,也都盯着我看,我觉得尴尬,就把练习册放在讲台上,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后来,我们两时不时被老师叫去交待事情,或是给老师帮忙,一来二去见得多了也就熟了。她刚好住我对面寝室,我们学校并不是规定所有学生住宿的,对住宿生的管理也不严。每天,下晚自习,我就和二宝在学校里溜达,等到快关宿舍门才回去。
二宝虽然大大嘞嘞的,但是特别的有想法。我每天过的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要干啥,就特别喜欢听她说话。校门口有一胖胖的大叔,支了个小摊,在那卖炒粉。那大叔,每天都是带着一个油的发亮的围裙,做炒粉的就是嘴里必叼根烟,我们学校的人都管他叫“烟灰哥”,方言里“哥”和“锅”同音,听起来就是“烟灰锅”。每天晚上我们都买一碗烟灰锅家的炒粉,要两双筷子,然后跑到教学楼下的小凳子上边吃边唠嗑。小摊虽然不卫生,但味道很好,也很实在。两块五一份的炒粉,满满一饭盒,够我俩吃挺久的。有时候也会买别的,像土家酱香饼之类的,也是校门口小摊上的美食。我在高中,体重飙升,就是因为每天吃宵夜。
二宝边吃着炒粉,边和我讲她心里的想法。有时候她感慨:“人生太短,感觉好像和宇宙借了一段时光活着,一切都好匆忙。”有时候她又会觉得愤怒:“为什么都要我们听话,做乖孩子,现在的教育简直就像工厂,出学校后一模一样,中规中矩毫无特点。”由于她总爱说这样的话,我就调侃她为哲学家二宝。
有时候,我们会翻栏杆跑到操场,散步或看星星。有一天,我们说起死亡,我说:“人活的那么累,死了是不就能得到宁静。”她说:“万一你去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发现那边生活比这还惨呢?”她觉得,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所以对于各种不如意也就看的比较淡然。
二宝是第一个和我认真的谈起梦想的人,她说:“你可以迷茫一时,但一定不要忘了自己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二宝说,她想去做一些一般人都不会做的事,这样才会独特。我问她是什么样的事。她思考了好一会儿,得到的答案是:“没想好。”我一脸不屑地说了声,“切!”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那你呢?你知道以后想干什么吗?”我说:“没想好。”
某天,语文老师随口夸了我一句文笔挺好的,我就当真了,拉着二宝说,我要写小说。给女主起了名字,设计了大概的情节,大体就是一个活不下去自杀的中学生,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然后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活的真是失败,想要改变,又摆脱不了命运,最后含恨而去。当时年轻,还自以为这设定挺好的,二宝也说好,就鼓励我写下去,说要当我的第一个读者。
于是,我买了个小笔记本,每天晚自习,就在上面写一个章节。然后下晚自习,拿给二宝看,她看完会给我点评。二宝唱歌很好听,有时我们在操场散步的时候,周围没有人,她就大声地唱歌给我听。从来没有学过音乐的她,却唱的有模有样的,声音很甜,我音痴,听着挺好的。
有天,就对二宝说,要不你就去学音乐吧,你也挺喜欢的。二宝难得露出阴郁的表情,说她以前和家里人说过,可是没同意。和中国大多数的家长的一样,二宝的父母认为学习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做别的都是不务正业。我还是鼓励她说:“你再和他们好好谈谈,说不定就同意了。”
二宝真的去谈了,结果和家里大吵一架,那周回学校后好几天都不开心。我虽然经常不开心,好的也快。她这样一直闷闷不乐,我也不是办法,就说,周六带她出去玩,去一个风景特别好的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样的地方。等到周六,就让她来我家附近,然后一直沿着与河平行的路上往前走着。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等走到一个还挺大的河滩的时候,我们都走累了,就坐在那休息。我从书包里拿出苹果给她吃,她就直接躺在鹅卵石上,也不嫌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远处有几户人家,路上很久才会有一辆车经过,她闭着眼睛不说话,我也就只好盯着河水发呆。河水流的不快,遇到大的石头,就溅起水花,看起来好像浪花一直要往石头上爬,又怎么也爬不上去一样。
我正看着出神,二宝忽然喊我:“树树,树树,是不是下雨了?”我刚抬起头,一颗豆子大的雨就落到了我的鼻头。我赶紧收拾东西,拉着二宝快跑。
雨一下子就下大了,跑着跑着头发就全湿了,鞋子也进水了,脚底软绵绵的,像光脚踩在泥地里一样。那时候快入夏了,也不是很冷。跑了一会儿,二宝就停下来:“不跑了,反正也全湿了。”
我俩停了下来,任雨点打在身上,雨很大,远处的山都模糊了。不怕淋湿后,反而觉得淋雨也挺舒服的,就像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洗礼,站在雨里,我们和万物都是公平的,河水、大地、树、草、小虫子……都要参加这场典礼。
二宝也开心起来,说要给我唱歌,我说:“算了吧,一会儿喝一肚子雨水。”她还是要唱,唱的很大声,雨声很大,我听的也不是很清楚,但一定很好听,就像以往一样,也可能那是她唱的最好的一次。我们随着雨声混着她的歌声慢慢地走着,快到家时,雨已经小了很多。
我写小说的小本子,放在书包里被雨淋得湿透了,从那以后,我也再也没有继续写了。回去后,我俩谁也没感冒,还是继续边吃炒粉边聊人生的日常,一直到我因为失眠,搬到亲戚家借住。
到大学,我经常会怀念那时候的日子,特别是期末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学习,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候。怀念烟灰锅家虽然很油但是很好吃的的炒粉,怀念那个挤在喧嚣的市区的小小的高中,怀念操场天空上稀疏的星辰,怀念那个陪我淋雨女孩,以及心里那个叫做梦想的骚动。希望,此时的二宝,在远方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