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桑田

往东远一点，再远一点就到堤坝了，堤坝出去是滩涂，再往外就是东海。

小时候家离堤坝很远，中间要经过一个又一个散落的村庄，一条又一条河，一片又一片农田。那时的田野一望无垠，天空空旷深远，天边总是与地接吻在一起。

我们要去堤坝，那是漫长的旅途了。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没有伙伴的热情的呼应，我们是不可能去那儿的。因为班里有个同学就住堤坝边的村庄里，我们才知道那边还有这样的一个世界。

往往一去就需要一天时间，同学家我也就去一次，这次出游却印象极其深刻。

那次我们下滩涂了，一步一个泥泞，陷在泥坑里脚使劲往外拔，行走速度一步至少一分钟。有的地方陷得更深，往往会没过膝盖。我根本记不起那时在滩涂抓过什么东西，脑海里唯有在泥地里行走的记忆。我与一个同学走出去比较远，结果大家上岸时才高喊着，上来了，上来了，过一会儿要涨潮了。

蓦然间，我才发现诺大无垠的滩涂只剩下两人，心中惶恐不安，只怕潮水的速度快过那蹒跚的步伐。那次的恐惧居然一直留在了心底，那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赤脚踏入滩涂的经历……

现在听说有个填海工程，还要建一个滨海城市，大量的车携带着大量的灰尘开始进入这曾经了无人烟的地方。现在的交通工具只有汽车了，有的人也开摩托车下去，但是没人骑自行车了。那会让人无法想象这条路的漫长。现在人所说的效率，其实是耐心渐渐消磨殆尽了。我们再也没心情看沿途的风景，只有去往目的地的决心—堤坝，徒留堤坝。

只是晚上当一切停止作业的时候，这里的村庄，这里的堤坝还是很原始的地方，夜幕覆盖了所有的喧嚣。

今年城市的主干道路直通堤坝了，快要建到底了。我倒想着看看。车子驶离城镇，便是一个又一个村庄，我还能叫的出一些村庄的名字。堤坝边的村庄与最近的村庄其实离得很远很远。开了很久其实还看不到最后的村庄，看不到堤坝，已经置身在大片大片的农田里了。只是如今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贯穿了农田。

主干道戛然而止，有很多栖息的路人坐在路边乘凉。我发现路其实架在了很多河上，现在的河不用造桥了。

我脱了拖鞋垫在了屁股底下，悬空坐在路边，也坐在河的上方，眼前是是宽宽的往南延伸的河流，月光下的河面微波粼粼，那是风留下的痕迹，河的两旁是田野。点点灯光在往这边靠近，后来才发现是下河捕鱼的人。

风，在空气里冰凉冰凉的。抬头望去，满天的繁星似乎在告诉我一个远去的童话。这一晚，我居然想留在这风里睡去。

弹指间，几番沧海桑田，能留住的只是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