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故事优选C】父亲二三事：那些忘不了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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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7岁时，我感到我父亲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当我14岁时，我感到我父亲是天底下最不通情达理的人；当我21岁时，我忽然发现我父亲还是很聪明的。

——马克·吐温

“你始终是个孩子”，父亲摸摸我的头，手掌的老茧如千年老龟的背开裂了一般，坚硬无比，刮得我头皮生疼。

以摸头杀的形式“疼”爱女儿，是父亲多年的习惯，也是我作为他女儿特有的荣誉和“权利”。

浓黑刚毅的两道粗眉下，父亲低头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慈爱。

01  父亲老了

年少时，我是父亲口中那个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假女儿”，终日流连外面的花花世界，是滩涂泥地里一甩尾巴就没踪影的跳跳鱼，也是桔子园内贪吃调皮的小捣蛋；长大后，我依然不是个听话顺从的乖女儿，只是个口无遮拦的笨丫头，经常犯错而不自知，需要父亲时时提点。

去年父亲节，我特意回了趟娘家，祝父亲节日快乐。想着很久没和父亲合影了，便撺掇他跟我一起拍照留念。

没想到，一向爽快的父亲竟扭捏了起来，“我老了，拍照不好看的，别拍了。”

奈何抵不过我的软磨硬泡，他最终还是答应跟我照了一张。

看着我俩的合照，我发现自己珠圆玉润，朝气蓬勃，父亲却眼窝凹陷，身形瘦削，皱纹如沟渠一道道，一条条深深地刻在脸上，无法抚平。

曾经高大威猛，体壮如牛的父亲，如今比我还矮，还瘦弱。常年的劳累令他的脊背自然弯曲，给他带来疼痛的同时，也令他无法再笔直挺起。

父亲真的老了，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02  星星在我心

年少时，我们家养过一只小土狗。它通体呈土黄色，唯有面部轮廓有深沉的黑色线条加持。黑亮亮的小眼睛，光溜溜的大鼻子，嘴边还杵着好多又长又粗的黑胡须。

刚到我们家时，它是出生没几天的小奶狗，肉嘟嘟圆滚滚的小身体，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特别惹人怜爱。

因为年龄小，前期只能喝牛奶，我和哥哥便偷偷把父亲给我们买的学生奶粉一碗一碗泡给它喝。父亲见了，忍不住嘟囔，“这畜生倒是好命，天天还得牛奶伺候。”言外之意，这奶粉是给我儿子女儿喝的，竟被你这小狗占了便宜。

“又不是天天喝奶，长大了吃剩饭剩菜就行了。”见父亲心疼奶粉钱，我赶紧解释，生怕父亲舍不得奶粉，转身送小狗离开。

所幸，小黄狗懂事又聪明，见到我们一家主动摇尾乞怜，投怀送抱，见到陌生人就发出响亮的吠叫声，以警示生人勿近。很快，忠诚护主的它赢得了父亲的欢心，获得了我们全家人的宠爱。

“爸爸，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总是小黄小黄的叫，一点儿都不好听。”想它还没个正经名字，我便缠着父亲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天上星，亮晶晶。”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的父亲突发灵感，蹦出一个名字，“就叫星星吧。”

有星星在家的日子，是热闹且有趣的。每天我和哥哥放学回到家，星星总会第一时间扑上来热烈地舔脚，疯狂地抱腿以示欢迎，也会使劲摇曳屁股上的狗尾巴，请求爱心投喂。

不忍辜负星星期盼的眼神，我和哥哥常常会偷爬到餐桌上，趁父母不注意就丢排骨给星星吃。一块又一块，直到餐盘里的肉再少下去会被发现才作罢。

“排骨很贵的，每次偷拿半盘排骨给星星吃，别以为我不晓得。别光顾着小狗，你们自己也要多吃点涨力。”父亲嘴上心疼肉被狗吃了，可实际上，他自己也经常会忍不住给星星夹肉吃。

后来，村里来了一帮盗贼，专门给村民养的狗狗投喂毒馒头，毒死了会叫嚷的狗狗，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起初，我不以为然，心想，我家星星如此聪慧，一定不会中招。没想到，星星很快便呈现出食欲不振，精神萎靡的中毒症状，连平日里最爱的肉骨头都懒得闻，更别提吃了。

父亲母亲很是着急，赶忙把星星装在车篮子里送往兽医那边打针治疗。100多块钱一针，昂贵的治疗费赶得上我们一家四口两天的菜钱，可父亲还是毫不犹豫地让医生给星星扎了一针。

然而，这一针毫无用处，星星仍然是一副病恹恹的状态，躺在狗窝里直喘气，眼睛水汪汪的，透露着可怜和幽怨。

“这个针打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你们快想办法救救它啊！”眼见星星的病毫无起色，我请求父亲再救救它，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生机。

“狗也是一个生命啊，我心里有数。”父亲和母亲下决心第二天再送它去打针，期望能有所好转。没想到，这一去，它竟再也回不来了。

“死了，沉河了。”父亲回来时，冷冷地抛来这么一句。按照我们地方习俗，狗死沉河，猫死挂树。如若不按此法处理，猫狗将无法轮回重生。

得知星星死讯时，我有些难以接受，趴在自家板凳上稀里哗啦哭个没完。父亲摸摸我的头，“傻孩子，别哭了。它是星星，即使不在我们身边了，依然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养狗容易，送狗难。从此以后，父亲发誓不再养狗。

03  爱是陪伴

2014年7月，父亲陪母亲在当地医院例行体检，查出甲状腺有部分病灶钙化。医生叮嘱父亲抽时间陪母亲到大城市看看，可能情况不太好。

那时候我随丈夫在上海，父亲打电话给我时，声音有些许颤抖和不安，“你妈B超查出来有钙化，医生说要去大城市看，只怕是不好的病……”

我听出了父亲的无助，他害怕那个字眼，害怕失去母亲，毕竟母亲是陪伴他走了大半辈子的爱人，是他认定要相守一生的老伴。

那段时间，父亲生意上正忙，一时抽不开身陪母亲来看病，便拜托我先带母亲做基础检查。

“爸，放心吧，我一定陪母亲把病看好，您不用担心。”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是父母最后的依靠。

后来，母亲来上海，我陪她跑医院做各项专业检查，包括穿刺、拍片，最终结果不出所料：甲状腺乳头状癌。

真的是不好的病。所幸还是早期，只要预防得当，术后预后情况还是很好的。

当我告诉父亲是癌时，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父亲缓缓说：“你先陪你母亲预约专家看看，是否能切除？”

我心急火燎地在各大医疗平台预约专家，终于约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专家给母亲看病。医生判断病灶可完全切除，唯独病房床位紧张，没排上号的病人只能在家干等。

遥遥无期的等待是煎熬的。我们每天盼着电话铃声响起，盼着早日入住，早日开刀，恨不得马上把可恶的病灶从母亲身上摘除。可入住通知迟迟不来，一番打听下来，好些人等了大半年都没排的上号。

父亲着急了，四处找关系求帮忙。所幸，二婶的妹妹在医院有熟人，说能帮忙解决床铺问题。父亲乐得简直要飞起，赶忙放下家中一切事物，飞奔上海跟我一起打通关系，顺利在一周内帮母亲安排了病房入住，并找到合适的主刀医生。

“花点钱没事，只要能把你妈的病治好就行，钱财都是身外物。”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斩钉截铁，母亲永远是他心中第一位。

术前，父亲给母亲打气，“切了就没事了，我在外面等你。”

“我不怕，就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好怕的。”母亲故作镇定，不想我们过分担心。

母亲进去后，我和父亲只能在家属等候室盯着电子屏幕了解进程。只见父亲在我跟前来回踱步，时不时摩拳擦掌缓解心中的紧张与恐惧。

“屏幕上怎么没你妈的名字?都进去好久了。”许久没见母亲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父亲心中满是焦灼。

“再等等，也许等一会就有了。”我虽出言安慰，其实内心也满是惶恐。

等了好久，母亲的名字终于在“术前准备”中显示出来了。然后，慢慢地，又跳到“手术中”，直到“手术结束”。

三个小时的等待于我们而言，如三个世纪那般漫长。所幸中途没有医生出来要求家属签字，一切还算顺利。

当看到屏幕显示“手术结束”几个字时，父亲差不多是飞奔着冲向病房的，只为在母亲清醒睁眼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很不巧的是，母亲住院期间，我突发高烧，挂了一个星期的盐水。每天早晚挂水俩小时，住宿地与母亲住的医院离得又远，根本无法时时跑到母亲面前尽孝。病房陪护只能全权由父亲代劳。

我又是遗憾又是懊恼，恨发烧来得太不是时候。

“你把自己身体照顾好就行，你妈这边有我。”父亲坚定地说，“你自己身体不好，别总是跑过来，你妈住几天也就出院了。”

那几天，父亲把母亲照顾得很好，事事听从母亲差遣，伺候母亲吃饭喝水，体贴入微。

患难见真情便是如此。

这么多年，从未见父亲对母亲甜言蜜语，也不见他与母亲过什么结婚纪念日，更不见他买礼物在母亲面前献殷勤，只见他俩整日吵吵嚷嚷，你嫌弃我唠叨，我嫌弃你啰嗦。

可关键时刻，父亲是绝对靠谱的好男人，唯妻命是从。

我父亲就是一个话不多说，拿实际行动证明真心的好男人，也是子女们心目中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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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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