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落水记

冬日落水记

儿子上三年级后，开始启用钢笔写作业。自此，他也正式开启了自己对钢笔的探奇和摸索阶段。

每天放学后，两只小手上总会沾满蓝色的墨水回家；每天的作业时间，家里的书桌、床单、地板经常会有洒落到不同地方的墨水点。

每支钢笔的使用寿命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因为他总是好奇的去拆解研究；每支钢笔的笔杆和笔帽都是随意乱搭的，打开笔帽的笔尖经常会呈现出不同的形状······

每天放学回来，书包、衣服或鞋子总有一样是脏的。我无法阻止这些小事的发生，似乎也阻止不了，除了忍不住唠叨两句，我开始试着让自己平静的面对这一切。

即使在我的视线范围，他依然毫不掩饰他的好奇和探险，会从很高的台阶上不顾我大喊大叫的阻止毅然跳下来，然后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带着胜利的笑容，轻松的说，我说没事吧？这样时刻的愤怒会轻易被他击败。

我甚至开始后悔给他买那些鼓励男孩探险和勇敢的书籍。我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担心和善意提醒，在他看来似乎是多余。

无意间目睹他攀附在小区水池的旁边，用脚去踩水面上结了的一层薄冰，我惊呼危险。小家伙把脚收回来，用平淡的语气回复我的紧张，解释说他只是想把冰踩碎，让水底的小鱼游上来透透气，他自己有数的。我相信他想呵护小鱼的单纯心思，也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会把握好分寸。

我很欣慰也很无奈地看着他在自己思想的支配下，每天出其不意或意料之中的给我制造各种惊喜和意外。终于，在一个寒风凌冽的下午，他给自己上了一堂深刻而难忘的课。

那天下午因为错过了放学的第一时间，我只好站在小区门口等他。看到小家伙从门口那个水池旁绕过来，我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加快速度。

小家伙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我奔跑而来，他一步步走过来，从他的脚步我没看出有什么端倪。我只看到他冻得通红的小手，心里自责回来晚了这么冷的天让他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电梯里，我急忙把那双小手放在手掌里取暖，却碰触到冷湿的袖子，再低头看到了正在滴水的裤子。抬头，我看到小家伙面容尴尬的笑，那一刻，我突然丧失了指责他的能力，心里涌上的是深深的挫败感。

回家后，我迅速的帮他脱掉湿到内裤的外套，然后把他蒙到被子里，心里竟然长舒一口气，幸好是在家门口，又及时被我接回家，应该不会冻感冒。

煮上姜糖水的间隙，我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和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只是问他怎么掉进去的。小家伙眼神躲闪着我的审问，只说是一不小心滑倒摔进去了。我接着追问他掉下去的那一刻想啥的？有没有害怕？

正蒙在被子里小家伙，居然回答我说，他的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help me。那样危险紧急的时刻，儿子首先想到的竟是英文，这样意外的作答让我感觉好笑。紧绷的心情不由瞬间松弛，脸上表情也舒展了许多。

小家伙看我有些和缓的态度，又补充强调水不深，他掉进去很快就站起来了，水才到他的腰。我一时搪塞，似乎在他眼里这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我完全不需要过问。

我突然开始紧张，紧张儿子成长的成本，那些用未知的担心和忧虑而叠加的成本，那些用他的无知和无畏而添加的成本，那些用他的吃亏和痛疼而增加的成本。

一路向前，我从没刻意去计算一个孩子长大的成本有多高，现在想来，这样的成本是我们无法估算和无法预测的。

这个冬日里最冷的一天，儿子的好奇心或者探险心促使他失足摔进了那个还没有完全冰冻的水池。

事后，我只是和儿子探讨了事情延伸发展的危险和不可逆转，没有和他讲太多的关于这个话题的道理。我知道对他而言，有些事情他需要在尝试中去成长。我愿意相信儿子在掉进去冒出的第一个“help me”的念头时，能够让他会谨记这个教训。

祈愿每一个孩子童年的都是美好的，在他们没有烦恼的年龄我们只能把这种成长当成故事，带着一颗坚韧的心，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