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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理想国》

2023-07-10  本文已影响0人  星尘hsl

癸卯小满。

几日阴雨过后,难得的晴天,心血来潮,黄昏之时,便想着出去走走。见归鸟还林,日沉西山,又见河草蔓延,白鹭惊飞。

一场春尽,却不见伤感。有的,只是来往着的忙碌人,和闲暇的自己。

心念念想着,四面的山上都有着我走过的痕迹,但我却似乎从来不属于这里,亦或者说,我从未真正扎根过某片土地,我站着,却只是过客。他们,那些来往着的老人,固执着心中的意见,却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尽管似乎并不合法。但他们实实在在耕作了这片土地,互相成就着,在太阳的照耀下。数十年的生活如梦如幻,我们歌颂和鄙夷着的苦难在他们身上似乎看不到什么痕迹,那俨然成为了他们生命深处本真的一种习惯。尽管他们时常以这种“苦难“教诲后来的年轻人,但他们显然忽略了,那些后来的年轻人早已经不属于这片土地,或者说,不属于任何一片土地,他们生活的楼层远离了这片土地,也远离了任何一片土地,更何况是作为更后辈的我呢。他们歌颂着时代的美好,却不见着那些随着时代发展而逐渐消退远去之物,在他们短暂而漫长的生命里早已经学会了如何从容地面对失去,那些消逝着的人和物,在他们眼里似乎如同这片土地一样平常。也许是共情的,我不见得知晓,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每个人总要历经不甘和坦然,可死亡和那些消逝的人物,却如日升日落,昼夜不息。他们在意见的夹缝里贯彻着他们朴素的哲学观,而这份靠着时间累计方才形成的智慧却是为年轻人所不能理解的,而这也正是在那些无知意见里闪烁着的令人敬仰的光芒。

再说回土地。他们比年轻人,以及别的什么地方的老人们更能理解这片土地,他们比别的任何一个人更懂得珍惜落在这片土地上的阳光,并为此牢牢地记住了季节流转反映在这片土地上的独特规律。我不得不为此感到感慨,毕竟随着村落的消逝,曾经的这片土地也早晚送走他们的最后一位主人,亦或者是朋友。或许是这一代,或许是下一代,但总归是会消逝的,在他们自给自足似的生命模式里很难找到同如今时代契合的东西,要么顺从,要么磨灭,社会的法则与自然的法则谁更残酷无从比较,但社会的改变却远比自然的变迁要迅速得多,而我也非是为此感到伤感,为此感到伤感是诗人和理想主义者的事情。尽管我身上尚有着这两种人的影子,但那份激情,业已经被同样磨灭得殆尽了。

而我从中能有什么收获呢?仅仅是这似乎自我感动似的文字吗?我也说不清,也不准备追究。对于事物的消逝,我总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情一些,许多东西转瞬即逝,而我也同样转瞬即忘。说不上好坏,似乎是我未曾认真地生活,但谁知道呢,生活从来不是一件严肃的事,而只有在我们思考生活的时候,生活才被抽象成了一个对象,而同样被抽象出来的还有我们的生命,当我们,也许是我,贸然把生活当作一个对象去严肃思考的时候,似乎结局就注定了失败,至少也是难以尽善尽美的。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但总有某一天,我会忘了我写过的这些文字,然而当人发现生命本身即是容易消散之物时,也断然不会觉得这样徒劳的努力是毫无意义的了。

读《理想国》,想来也大抵是如此。

只是可惜,我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读者,读起来也大抵算是走马观花似的体验,除了把哲学史书上的内容大约地过了一遍,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收获了。说是似乎,便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只是有些思绪要以文字梳理出来实属不易,更何况是我这般还在山脚下未曾开始攀登的人。

书总归是要读的,文字也终究是要写的,毕竟以我的愚昧实在做不到直接的思考。许多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在阅读上有同样是如此。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也只是在我们将时间当作一个思考的对象时得出来的结论。而事实上,我的时间显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宝贵,或者说,尚有许多盈余,而亦或者说,如此度过生命里的某些闲暇,远比我平日里那般放肆要有意义得多。于是,才有了这许多不成熟的意见。

读这本书,是出于某种好奇,抑或是出于某种虚荣,总觉得有生之年至少要读几遍。而说是虚荣,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今后自己的想法打算,而至于今后是否真的会再读这样一本书,却不见得是我能够左右的,尽管我希望我是会再读的。而上一次出于这般不成熟的目的性读书,还是《百年孤独》,而到底来说,这二者均是我所不能完全领悟的。经典的文字的意义从来不局限于文字本身和个人的生命的特殊,而我如今回想那本《百年孤独》,记得的也不过只有何塞阿尔卡迪奥布恩迪亚这个名字罢了,而至于对自己生命里哪怕一丁点的意义,或许只剩下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对自己的吹嘘罢了。然而,试问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在十几岁的年纪体会那其中的孤独之意呢,且不论当初,纵是如今,更是笃定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确实是不准备再去阅读那本书了。

书虽名为理想国,然而全篇略读下来,却更像是理想主义者的救赎之作,全篇围绕着的关于正义的争论,到底也不过是在那个理想的城邦,理想的国家之内方才有着意义,这样说虽是有些偏颇,然而所谓的正义在如今看来倒正像是某种难以企及的情怀,而正义也终于与利益为伍。这当然是常人的正义和情怀,而我正是其中一员,而作为我自己而言是无法理解所谓的神的绝对正义的,那更像是一种假设,而在中国人的哲学思维里似乎并没有绝对正义一说,若说相似,也许只有所谓的道了。在我妄论正义一词的时候,业已经脱离了文本原意,初此接触柏拉图的思想的时候,便不断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脱离他的政治理想去理解,以至于读他的文字多少有些偏见,毕竟我素来讨厌政治二字,以至于如今想到这二字伴随的也多是争斗和腐败,至少在政治这个问题上,以我浅显的见识来看自己只能算是个十足的悲观主义者。站在哲学大门之前,我也曾对于这生命中的许多命题做过自己浅显的思索,生死、爱、自由、自我、真理、上帝、道德以及正义等等,那些不成熟的想法不自觉间影响着我如今同样并不成熟的想法,于是在我如今看来——尽管年轻人谈论柏拉图似乎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柏拉图乃是一位十足的理想主义者。而在我看来,没有人可以轻视一个理想主义者,更何况是一位伟大的理想主义者,而在如今实用主义思想越发根深蒂固的如今,所谓的理想主义不仅仅像是一种徒劳,更像是一种讽刺,带着贬义。当然,理性一些来讲,称他为理想主义者有失偏颇,尽管他的政治功绩似乎并不突出,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却是实实在在成功了的,从我常识的思维来看,似乎一直在不自觉地告诉自己所谓的成功一定要有着一个作为成功主体的我存在,而这样的成功早晚随着我的死亡而消逝,但只需要稍微理性一些地思考,事实往往并非如此,而纵是作为实际存在的个体,又怎么能去妄加揣测另一个人的悲欢呢。

初时觉得,在这样一个闲暇的间隙去读这样一本书是恰好,但此刻想想,却是有些不同,应该早些去读才对。如果我视柏拉图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话,应当在我尚且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时候去读才对。而如今,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有着并不成熟,却也算不上天真的思想去看,却是很难从中共情,反而在其中找到的满是悲观的色彩,如此,倒也理解为何柏拉图如此坚定地划分两个世界了。那个走出洞穴的人的结局早已经是注定了的,他知道,而在千百年后的今天,知道的人更多了,却没有人能够改变,有的人疯了,有的人死了,而他们的呐喊,被更多的欢语掩盖了。但是很遗憾的是,如今的我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悲观主义者,于是也难得地从中共情到了一些东西,事实上他们从未呐喊,正如他们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一般,他们擅长地从来都只有沉默,因为只有沉默着才能更好地观照那个真实的世界,安静的灵魂才能逐渐上升。然而,自神死后的那一刻开始,至善也就随着神的死亡而一同消逝了,向上之路变得和向下之路一样艰难,应该说变得更为艰难。于是堕落成为常态。那些堕落的和堕落着的人,和那些向上攀登者一样,成了人们嘲讽的对象。他们和那个人一样,成了不正义的人。

一个没有信仰和神关照的人,他的生命似乎比苏格拉底的死亡更加可悲——若我尚且是个悲观的人的话,我一定也会这也认为。而事实上并没有对错之分,毕竟只有站在大地之上才能仰望星空。

“政治”是属于属人世界的社会的概念,而“理想”似乎更像是个人的意念,若有普遍性,在我看来,也似乎更像是自个体之中衍生和发展出来的。相比之下,政治的诞生,或者说城邦和国家的诞生,看似是一个逐步的缓慢的过程,却更加迅速得多。尽管现实看来兴许相反,但此刻我就是这么想的。而将两者放在时间的维度进行比较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但所谓的理想的政治,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概念和情怀吗?于是在政治这个问题上,我保持着十足的悲观情绪。事实上,在我过去短暂的生命和思考中,我向来避免谈论政治的东西,哪怕是作为“政治”概念的本身,而所谓的悲观也就只有在将这样一个存在的现实放在无限的时间维度之中思考的时候才会产生。

而话说回来,当一个人清晰地认识到必定的失败,却仍旧义无反顾似地去践行的时候,真的还能带着悲观的情绪去审视这样的人和行为吗?想来应当是不该的。如孔子那般也曾发出“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的感慨,而千百年间却未曾有人以悲观的情绪去讥讽孔子的徒劳,而柏拉图不过是在所谓意见世界之外构建了一个理想的摹本,又如何敢以“徒劳”二字便一以代之,则实在有些不该。

最后是一段文字:“舞台演出时诗人是在满足和迎合我们心灵的那个(在我们自己遭到不幸时被强行压抑的,)本性渴望痛哭流涕以求发泄的部分。而我们天性最优秀的那个部分,因未能受到理性甚或习惯应有的教育,放松了对哭诉的监督。理由是:它是在看别人的苦难,而赞美和怜悯别人——一个宣扬自己的美德而又表演出极端苦痛的人——是没什么可耻的。此外,它认为自己得到的这个快乐全然是好事,它是一定不会同意因反对全部的诗歌而让这种快乐一起失去的。因为没有多少人能想到,替别人设身处地的感受将不可避免地影响我们为自己的感受,在那种场合养肥了的怜悯之情,到了我们自己受苦时就不容易被制服了。”

文字意在将诗人和画家逐出理想国,对于文义本身不敢妄论,更何况是在真正的诗歌和绘画逐渐远离日常生活的今天。而之所以独独对这话反复斟酌,是在物欲横流的今日,反思那些尽管小心翼翼,也很难避免的意见和偏见的影响。生命行至如今,业已经不知在脑中盘踞了多少无知和习俗的偏见,也曾尝试将那些未曾经过理性审视的所谓道理和那些不自觉的日常行为一一捋清楚,如今想想,倒是个失败的尝试。这碌碌尘世,厌恶的东西总是比喜欢的东西要多得多,而心中想着,却又不见得真能一一践行,于是一步一步成了自己厌恶的模样,如今回想那段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光,实在心中不甘。有意义吗?当然是有的。但不甘心仍然是真的。只是这份不甘,也只是在回想起来时候的感慨罢了。没有人在乎一个人过去的故事,包括我自己。那些回忆实在不值得长篇大论。只是如今我又真的明觉了吗?却是不见得,人们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自以为明白的全天下的道理,事实也的确如此,天下间的道理是说不清的,可又不见得有多么神秘。然而单听一个人的言论实在难以真正看出一个人的德性。而看出一个人的愚昧却是简单得多,至于是不是大智若愚,到底不过是一句欺骗自己的谎话罢了。大可以想象,在如今的世界,大智若愚不过是一种理想的彼岸罢了。我没见过若愚的人,可蠢人却是见了不少,见得多了,自己也成了蠢人。远离了流行诗歌绘画和音乐的蠢人,也还是个蠢人。所谓“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大抵有这一点意思罢。

此处东西方人的哲学思维和追求或可一见。如此理想的国家,和国人素来追求的大同之世自然是不同的。当然作为我自己所考虑的是,我是如何看待这些的,而我又应当追求些什么。国人似乎素来信奉素位而行的话语,自觉或不自觉地践行着,倒像是一种乐天知命的悲剧似浪漫。而在自由的问题上,国人是如何想的我自是不知,至少在我的想象中是没有那般理想的自由的,理想的当然不是绝对的,事到如今还妄提绝对的自由便实在有些不理智了。在我的思维固化中始终觉得至少我的思想中透漏着一种软弱和妥协,而这种软弱与那理想的中和境界则是相去甚远的。

而关于这个话题,此刻也不愿深究了。

犹记得还要写一篇《传习录》的读后感,只是初读时间匆匆,不免多了些功利之心,除了“知行合一”一句,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收获了。只不过此书也确实只谈了一句知行合一,而人人的理解,却同样是相去甚远。只论四字,自然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还叫人心念念想着,却是惹人心中感触颇深。又心中叫自己也当如那般,时时戒慎恐惧,可此刻观想,却是没有做到,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于此时提及,也非是要如此草草了结,只是告诫自己,不要往超越人的领域去找寻属人的价值。而就是在这属人的世界中,我所能触及的边界更是狭小,所谓“君子素其位而行”,真想起来,不见得自由,可超越这个更狭小边界的事情,也同样不是我所能考虑的。而考虑过后,总是要实行的,既然是做不到事,那自然是不该偏执的。

知而不言,言而不尽,有时候未尝不是一种智慧,只是这种智慧,在我眼里,颇有些悲观的意味就是了。

心中感慨,不见得能一一言明,更何况以我如今的境地,又如何看得透彻人生。只是感怀之余,比起以往那般怨天尤人似的自我怜悯,纵是这本无所期的浮生,在山月之外,也终究多了一份期许,倒也算是一点幸运。

2023.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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