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回的列车
梦掉进了星辰大海，我却在清醒中挣扎。
------南回的列车
轰隆隆的列车缓慢的前行着，轨道与车轮摩擦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头倚靠在车窗的玻璃，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将玻璃窗模糊了视线，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雨，已经记不清了，思绪早已远去。
天空依旧是黑云压境乌黑一片，闪电迎接着雷鸣在黑暗中开出绚烂的花，与之相映的的是车厢内昏暗的灯光。灯光晃的人脑袋眩晕，躺在卧铺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将电脑合上，从背包里面拿出书，顺便摸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烦躁像墙壁上结的蜘蛛网即使寂静的空间也没有抹去丝毫。
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划破黑夜的电闪雷鸣，我的意识开始慢慢的回拢。对面下铺的女人四方的围巾，半包裹到了后脑勺两根围巾的围角系在脖子以上，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孩子原先被包裹着背在女人的后面。
女人已经将孩子抱在身前，掀起衣服给孩子喂奶，即使现在社会进步了但是有些地方的妇女还是没有更改这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掀起衣服喂孩子的陋习。我有些别扭的转过了脸，眼角瞥见了旁边一个黑色的脑袋正盯着女人的胸部看着女人怀中的孩子一口口吮吸着母乳。我又从包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根棒棒糖给他。
小男孩一直盯着那根棒棒糖。喜欢就拿着吧！女人开口小男孩道过谢拿走了棒棒糖。
“姑娘，是去旅游的？”
“不是，回家。”
“姑娘，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定是文化人？”
“自由职业。”
“啥是自由职业，靠什么挣钱，你们城里人就是新鲜。”
“写写东西，赚点稿费糊口。”
“那一定是作家了，作家好。”可能是孩子要睡了女人在狭窄的包厢里面转悠着哄孩子入睡。
我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作家，都是自欺欺人。靠着出卖自己的原则去迎合别人的喜好，赚取卑微的薪酬来养活自己。
空气中安静的不像话，女人抱着孩子悠悠的转悠着，小男孩满足的舔着棒棒糖。我嘴里的甜味早已经消失殆尽，又重新倚靠在窗上，外面的雨可能又大了一些，拍打在玻璃上的雨花也大了一圈。
广播里传来停站的信息。又要有人与你相遇，又要有人与你离别，又要有人与你擦肩。两天一夜的路程，走了不过一个晌午。
可能没有赶上节假日，列车上的旅客不是很多，停站上下车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即使人少行李箱车轱辘的声响也一直回荡在空中。车厢的门“唰”一下拉开。
应该怎样去形容那一身的气质？高高的个子，帅气的脸庞，休闲的裤装塞在脚上的军靴里，单薄的里衣外面套着风衣，对比外面的天寒地冷，让人忍不住想打一个冷嘚瑟。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一手拉着一个硕大的军绿色行李箱，一手拿着车票好像在确定哪张床铺是他的。我有些看呆了，好看的男人见过，有这样吸引人气质的男人却是第一次。
“请问，这个是哪个床位？”那只拿着车票好看的手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的脸不由的一红。指了指我下面的那张床铺。
“小伙长的真俊，这是要去哪？”显然美的东西总是令人伤心悦目，好看的皮囊无形中吸引着人多看两眼，已婚的女人也摆脱不了。我听着女人的搭话，无声的笑了笑。
“回家，省亲。”
“那你跟姑娘一样，姑娘也是回家的，小伙是做什么的？”说着女人的目光又在男人身上走了一遍。
“是军人吧？”话说出口自己都有些震惊，我不是一个善于去搭讪聊天的人，可能工作性质使然，今天却显得有些多事了。
“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女人好奇的开口，男人目光灼灼的看向我，炽热的眼光让我觉得自己脸上开着花。
“阿母，你看叔叔那个大箱子上写着“为人民服务”。”
“是因为这个吗？”男人这话显然是问我的。我坐在上铺下面三个脑袋仰着头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自然。
“不是，你身上的气质很特别也很明显。”我有些懊恼，啧吧啧吧嘴开口回答。
女人怀中的孩子哭了，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车厢里面只剩下我和男人，空气中的尴尬因子像燃放的烟火弥漫了整个车厢，怎么散也散不去，一时间鸦雀无声。
我妈电话打来，打破了寂静，也让我有种想找个缝隙钻进去的冲动可能是手机的通话质量太好，里面的话毫无修饰遮掩的就传播了出来。
“想笑就笑。”男人低沉地强忍着的笑意，我想如果自己是头狮子此时一定是一只凶神恶煞的狮子。
“姑娘，原来是被逼着回家相亲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其实，无论什么年代相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可能是我妈话说的太直白。我想是自己心理作祟，不想在一个吸引自己的人身上掉价。
“相亲怎么了，不是很常见吗，好像你没相过似的。”我有些恼羞成怒的回恁着男人，以此来掩饰自己那点不明的作祟的心理。
“姑娘你多大了不至于嫁不出去吧？”此时我们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依旧没有停歇的雨。
“怎么嫁不出去你打算娶？”我将手放在了玻璃窗上面，透过五指的指缝想要抓住什么，只是被窗户的玻璃隔绝着。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如果我说娶，你会嫁吗？”那只我喜欢的骨节分明的手附在了我的手上，然后慢慢收紧，最后攥住。
火车好像又要进站了，急速的刹车，身体一个凛冽和男人拥在了一起。说来可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却开始迷恋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女人带着孩子回来了，列车停下来了。
窗外的雨不但没有停歇，反而变本加厉，隔着厚厚的列车铁皮都阻挡不了外面风雨的呼啸。我躺在床上看书，小男孩已经跟男人混熟，正在央求男人给他讲军人的故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梦里的阴霾缠绕，惊醒。起身喝水，站在窗前，窗外的雨什么时候能停，还有一天就要到家了，我叹了口气。
“睡不着吗，我们聊聊天?”
我点点头，彼此却沉默了，要聊什么呢？显然两个人都在想找一个合适的话题。
良久后男人先开了口，“也许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惊叫声打破了漆黑的夜，车厢摇晃翻滚，我还在朦胧中，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抱。什么都看不见连惊叫声也远去。
黏糊糊的液体一滴滴的顺着眼脸流入脖颈。有什么在我脸上抚摸，他将我沾着血的头发顺到耳后，我攥紧了那只自己喜欢的手。黑暗中我们看不清楚彼此，只剩下呼吸的缠粘，他拥吻着我，这也许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们都在彼此的身上寻找着安全与温暖。
“耳边只有那句，我在，别怕，别怕......”声音越来越弱，我陷入了昏迷。
无数的梦魇吞噬着我的脑海，梦中那个温暖热烈的拥抱，那个让我留恋的吻，让我不想醒来，让我想一直追逐他而去。
医院纯洁的白色刺得人眼睛生痛，我疯了一样跑到走廊想找寻那个拥抱。可是那个人是谁，可悲的是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头痛欲裂的再次醒来。我默默的听着我妈讲这次的列车事故，泥石流，列车脱轨翻车........听她谢天谢地的感慨，可是他呢？心渐渐平静我只愿他也是安好。
几天后，我出院了。为了我妈那可怜的自尊依言去履约相亲。
又是一个阴雨天，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我总是在害怕下雨，也总是在期待下雨，我总是害怕那样的雨夜再也找寻不到他，却也在期待那样的雨夜他能在拥我入怀。一直等待着等待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吸引我的是那一身军绿色的军装，抬头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容颜。
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漫长的故事，长到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留了下来。
“很抱歉，我的战友在这次南回的列车中牺牲了，他说他是回来相亲的，我了解他我不能让他失去承诺，我代替他来了。”
那张照片上依旧是我熟悉的面容，温柔的笑，帅气的脸，浑身毫不掩饰的气质，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却也永远的失去了他的拥抱他的吻。
“能把这张照片留给我吗，英雄的照片我想留一张？”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对面的男人看了我良久。最终答应了我。
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放好。离开，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我在雨中哭出了声音。
南回的列车亦如难回的列车，也如他，再也回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