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一个梦
窗外,嘈杂声掩盖了夏日的美好,阳光流淌在床前,我不敢挪动一点点脚步,怕踏碎了阳光,变成支离破碎的汗珠,泼洒我一身。
我等着,太阳西斜,慢慢远离我,燥热和粘腻依旧笼罩,我是逃不掉的。突然响起敲门声,我吃了一惊,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身虚汗溢出来,眼皮跳个不停。我离开床,向门口踱去,敲门声却戛然而止。
我停下开门的手,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或许就是一个幻听。我最近确实神经衰弱的厉害,记忆力极速减退,我怀疑自己得了病。老婆却嘲笑我杞人忧天,纯粹文人的敏感。我说我敏感出天际了,难道当真我错了?毕竟我还正当年,何况不甘心。
有多少不甘心造就了一个人,又毁了一个人?我想我无法选择。看看床前终于没了阳光,空气混浊,就连那株文竹也失去了光彩,一天天蔫儿下去,变成黄色,终于要死掉了。
敲门声再没有响起,我确定那就是幻听了。这便让我想起儿时的一件事。
深沉的夜,都睡了,我突然醒来,清醒地听到另一间屋里父亲惊天动地的鼾声。但是鼾声越响,这夜越发显得寂静。然后我便听到了了“笃……笃……”的声音,就像木头拐杖拄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从窗外到门口,缓慢而执着。
是姥姥?姥姥每次来家,都是拄着她那柄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枣木拐杖,笃笃响着,一路响进屋里。可是我马上否定了,此时的姥姥,正瘫在千里之外老家的炕上。我出了一身冷汗,不自觉缩进被子里。
但是拐杖声并没有停止,我甚至听到门栓在哗啦哗啦响,然后咔哒一声,门栓被拨开了……拐杖声从门外进入门内,慢慢来到我们的床头。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我觉得如果现在掀开被子,看到的就是一个拄着拐杖的如西游记里金角大王干娘一样的老狐狸精。
“笃……笃……”拐杖声在床头停留片刻,接着向外走了,一直走到门口,慢慢消失了。我控制着恐惧,一点点掀开被子,屋里黑漆漆的,斑驳的月光洒在床尾,静谧安详。那间屋里,父亲的鼾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然后,我听到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狗吠,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那年,我十岁,或者十一岁?
那年,母亲也在遥远的老家,伺候生病的姥姥。同年秋天,母亲身穿孝衣从老家回来,姥姥过世了。
于是,我坚决不认为我那是幻听,后来,母亲每天睡觉前都要插上门后再顶一根粗大的杠子,我暗暗笑她,这样的杠子无非只是能挡住普通人罢了。
这件事和今天没有关系,只是不曾忘记,想到幻听,便想到它。很多科学解释不来的东西便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名称,有待研究。其实于我,没有那么复杂,可能就是累了,却无处躲避这酷暑地炙烤,便自我催发,生出许多事来,就像六耳猕猴是孙悟空心中的恶,我也偶尔看到自己的另一面,他或许就在门外躲着,时不时来敲一下门。
无聊久了,便是无所事事,没事找事,写一些无聊的文字。就像刚才等太阳下山,现在便开始等待夜幕降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惊讶地张大了嘴,我就是这么无聊了好几十年,从蹦蹦跳跳的少年到今天老气横秋。那时候夜晚的幻听,恐惧而期待,现在的幻听,纯粹就是自己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嘈杂声从早到晚,搅拌着夕阳的余热,就像一锅红焖大虾,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可是不对我的口味,我不爱吃。
但是我摆脱不了,这不是宿命,就是摆脱不了,因为我存在于你们当中。
但愿深夜的月光下,有我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