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欲来》（429）一触即溃
六月二十四辰时，大铜山，军营。
马洲的一万三千多人大军从高邮南下扬州城的事情王明一大早就得知了消息。扬州府有九县，分别为高邮，江都，泰兴，宝应，从化，通州，海门，如皋等县，地理位置不可谓为不大。江宁府，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等五府的长江以北都是扬州府的境内。
扬州府向东靠海，向西紧靠江宁府，凤阳府，北则是淮安府。如今凤阳府在北周大军攻坚中，淮安府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北周攻克。整个长江以北靠东面临海的地区基本沦为北周的国土。毗邻扬州府的江宁府六合县在江北，与扬州府的仪真县只有几十里地，等到北周拿下扬州府，西南的仪真县与六合县也在北周大军的眼皮视野范围了。
而六合县与仪真县则是王明誓死要保卫的两个县城，否则，他困守在大铜山这一片荒芜的马场最终就是一条死路！
高邮县是扬州府最北部的县，也是北周大军攻克扬州府的第一县城之后以高邮县为据点，北周马洲部南下攻打扬州府势在必得！等占据扬州府之后，再分兵攻克各县，这是北周以往一贯的战法。
王明刚从刘庭旺的野战医馆回来，他看到了乔原泡在药浴里昏迷不醒，不禁想到自己去年也曾经泡在刘庭旺医馆药浴池里治伤的情景。乔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原本是一个樵夫，应征入伍之后在骑哨队里面屡次立功。王明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他能成事，未来可能是一个不可多得将才。
乔原的品性忠厚，为人善良，训练刻苦，能团结战友一起抗敌，他们一队五人的骑哨灭千人北周精锐的神话到现在为止还在军中热议，传颂。如此良将王明哪里会让他轻易地损失掉？
王明给刘庭旺下达了死命令，务必要救活乔原。刘庭旺则脸上一脸惆怅，他也法保证一定能救活，只是点头答应道：“阎王要他三更死，如今在下的医术能延迟到五更！”
说来说去还是没把握，王明道：“那就把我传给你的医术全部放到他的身上，想尽一切办法不要让阎王的牛头马面勾走了魂！”
回到了营帐，周碧茹把早上的骑哨队探查的消息告知王明，王明心中一紧，道：“马洲的一万三千人全部南下扬州府，高邮县仅仅留了一千余人把守县城？”
周碧茹笑笑道：“难不成王大人想围魏救赵？”
王明笑道：“没有想过，马洲所部的一万三千多人，有马队，有炮营，还有火铳营，要比徐诚的人马要精锐得多了！而我们手里的一万一千人马，有八成是由流民组成的新军，新军训练的周期太短，也不知道上了战场能否绷得住？不会让他们去以卵击石！”
周碧茹思忖一番道：“我想这些都不是王大人您所思虑的事，您忘了乔原带领五骑就让徐诚的千人先锋崩逃了吗？咱们不是有万人敌吗？”
王明一脸担忧的说道：“长枪兵克骑刀，骑兵克刀牌兵，弓箭手克长枪兵，刀牌手克弓箭手，火铳兵克骑兵，炮营克火铳兵，骑兵，步兵，掷弹兵，长枪兵！炮兵对战阵威胁很大！我们手里的万人敌投掷的距离太有限了，投弹距离只有区区三四十步的样子！万人敌可以在长枪兵和刀牌手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但是在弓箭手和火铳兵面前只是被屠杀的份！”
听到王明的语气不自信起来，周碧茹脸色一沉，担忧道：“那怎么办？那我们有千人的掷弹营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王明道：“可惜我的炮太少了，飞雷炮也才两门！只要扬州城能和高邮县城那样坚守十天二十天左右，我的火炮陆续到来大铜山，我的压力会小很多！”
周碧茹冷笑道：“扬州城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陈进那样的县令，到死也在坚守城楼不退缩半步！如果孙威能带着约三千扬州卫所的官兵坚守十天，我就佩服他是条汉子！”
王明摇摇头道：“孙威的个性太张扬跋扈了，而且和知府徐常仁面和心不和，平时还能勉强共事，战时二人必将各怀鬼胎，也不知道扬州城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碧茹道：“我让内卫陈炳三天前就把在扬州手里的人撤回来了，扬州城目前一切都是全城戒严，只出不进。孙威也开始在城墙上巡视各城门布防的情况，相信孙威怎么也要比文弱的高邮县令陈进强吧？”
王明不确定道：“孙威我对他为人不了解，他在扬州这个地方经营了那么多年，他自然会要照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相信他会与周军殊死一搏吧？”
周碧茹笑道：“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的战争，咱们也学学周军的战法，看看孙大将军如何来守住扬州城！”
当日申时，距离扬州城北面大约五里的地方。
马洲命人在水域附近安营扎寨，等到手里的将士们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休整一晚之后明日攻城。
等到酉时，一片约有几百个营帐搭建完毕，将士们还是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北周的将士们吃的东西很粗糙，基本都是油饼和羊肉汤。简单的面粉和水，撒上盐巴，做成饼状在锅里炕熟，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烙饼。
羊杂汤更简单了，杀十几只羊，大小剁肉之后放在锅里熬汤，汤里也简单，只有水和盐砖。一勺下去深不见底，想要捞到一片羊肉是十分难得的，因为羊肉煮熟了都送到军官的营帐里面去了。
北周的军官也是十分不易，尤其是基层军官，百夫长要做的事情特别多，打仗的时候身先士卒，带头，激励，战法都是需要考量的，尽可能少的让自己手里的弟兄们损失。
所以，战前一战的饭菜是要带肉的，基层军官优先享用汤里面的肉食，兴许今天吃了，明日就再也见不到了。战争就是如此残酷，特别是攻城战损失很大，要让他们吃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顿饭。
攻打城池一般是需要五倍的兵力才能考虑攻打对方的城池，否则是很难拿下来的！如今镇守扬州城的也就一个游击将军而已，游击将军手里能满编带的兵马也就三千人，加上民团和民夫一起五千人不错了。
为什么马洲带一万三千人就敢打五千人镇守的城池？因为他们在扬州城里找已经混进去了一百多人的内应，只要一围城，城里的内应就可以四处捣乱，杀人放火来让城内乱起来，然后借机杀到城内把手城门的士兵打开城门接应。
徐诚对守将孙威的卫所的兵力，布防，战力都是有评估的。只是和扬州府的斥候对战之后，他产生了怀疑。不单单是徐诚产生了怀疑，其中也包含了马洲。
马洲在来高邮的路上就遭遇了扬州府的斥候，现在他的斥候百夫长和队长都没有看到身影，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一百多人的斥候队伍一个不落地消失在扬州府境内，这是他和徐诚没有遇到过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派出去斥候一百多人，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扬州境内的情况，也没有带一个活的扬州府的斥候回来！扬州府里面具体是怎么样的，他在昨天收到了内应报信，都说扬州城好打！守将孙威就是个纸老虎，一打就崩，很容易拿下来！
但是遇到扬州府的斥候确是很难缠，这又怎么解释？难不成扬州城的孙威手里的家丁全部派出去做斥候了？他手里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了？
抱着这种拿不准的心态，马洲骑虎难下了。已经来到了扬州，必须要把扬州拿下来才能在这里站住脚，否则他回徐州也没脸面和中路军统帅王翦交待。
二十五日一大早，马洲的一万多精兵就把扬州城团团包围。
扬州城的四个门分别分出了三千精兵来围攻，而马洲带着四千人马主攻北门，徐诚带着三千人马攻打西门，另外两名副将各带三千人围困东门和南门。
当北周的大军围困扬州城之后，城内的百姓无不惊恐害怕！虽然扬州卫所的官兵和民团已经全部上了城墙，一副死守城池，人在城在的气势，所有防守城墙器械一应俱全。夏收的粮草已经进入了官仓，就算守住这里有一年半载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扬州百姓们对孙威没有信心！因为孙威这个人好大喜功，而且还是一个口碑极差的主。
平时祸害百姓就不说了，就拿前段时间围剿方家墩部的时候，连贼寇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被江宁的一群乡兵给杀了一百多人，死了几个千户和百户！说出去真是丢人，他大闹了府衙，还去江宁要人，到现在为止也是不了了之。场子都没找回来，还受了一些窝囊气！
孙威这样的人在百姓心里就是一个窝里横的主，如果他能带着扬州百姓死守城池，他就算是死了，也会有人给他立碑立传！就像前段时间高邮县令陈进战死，就得到了不少扬州百姓的好评，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官就这样为国捐躯了。
辰时，马洲下令各路攻打四门尝试攻击，看一看哪边的城门防守疏漏，突破一门，重兵压上。城外再放烟花，内应对应攻打城内守军，这样内应就能辨别北周军队打的是哪个城门，好做接应。
孙威手里的兵不多，看到了北周大军密密麻麻的人头，心中是一片骇然。如今四个城门分别都放了一千人把守，他的兵之前吃空饷的太多了，手里的兵也是最近从民团里拼凑了三千人，再拉上各将领的家丁，护院，武馆，镖局的镖师人马等练家子，勉强凑出了五千人。
大战一开始，马洲的炮营就猛轰北城城楼，城门也受到了炮火的攻击，几炮下来就把北门的城门打碎了。
马洲看到北门的城门被弗朗机炮轰烂了，不由大喜，命人去推土填护城河。
扬州的护城河很宽，大约有十丈宽，后世大约三十多米宽。而且还靠秦淮河，要推几千车土才能把这北门城门的护城河填满，这是需要靠人命去填。
城楼上的弓箭手，火铳手，万人敌都会朝着推土车的民夫民壮招呼，因此民夫和民壮们损失很大。
马洲不在乎，这些都是乡野拉过来的百姓，死了就死了！他的炮营炮火不断地轰打城墙上的弓箭手，北城守军和北周的战斗立刻就陷入了拉锯战。
整整一整天，北城的守兵一千人被炮火轰得损失不少，直接少了三成，尤其是人弓箭手战死比例特别大。
孙威又给北城调拨了一千兵马支援，其他的城门也损失不小，只是没有让对方攻上城来。
到了半夜，忽然北城内有人放火，城内顿时一片大乱，鏖战一天的孙威累得精疲力竭，他带着陈德一等将领去捕杀肆意放火的北周内应，在北周内应在城门大杀四方的时候，孙威对着陈德一说了一句：“这个破城守不住的，我们逃吧？”
陈德一大惊，道：“往哪逃？”
孙威道：“通州，从海门入海，我在哪里有船，岛上也有洞，有淡水有粮食，够我们吃喝几年都没问题，我很早就为这天做了准备了！”
陈德一惊道：“家眷怎么办？”
孙威道：“不是很早就让你送出府了吗，你还没办好？”
陈德一现在才明白孙威十天前把家眷送回娘家的用意，原来是这样！之前他还对兄弟们说：“我孤身一人要和扬州城共存亡！”军中的兄弟们士气大振！没想到是这样的套路！
陈德一点了点头，道：“前天刚送走，我以为我们俩真会在这里战死！"
孙威道：“大梁的气数尽了，和我去岛上过几年逍遥日子吧，不然咱们搜刮那么多钱财为了什么？难不成真要死在这里？白白便宜了别人？”
到了寅时，北门已经被北周火炮炸开，孙威，陈德一二人换作便装与北周内应趁乱放下吊桥逃出了北门城外。
一瞬间北门洞开，北周大军长驱直入占领了扬州，扬州府仅仅坚守一天时间便陷入了敌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