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
在这边这么些年,虽然对它的脾性有些了解,但总是很难适应。这边称作江南水乡,水是随处可见的。水并不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全都是从天上来的。
住在这里,是穿不得布鞋的,出门在外,最好包里放一把伞。谁都无法预料,在某一刻,天就变了脸。
经常的,睁眼见到雨,闭眼听到雨,一下十天半个月,且不论季节。就像现在,大冬天的,很多地方都是干旱,冷得让人心紧。而这里,不光是冷,却又淅淅沥沥没日没夜的下起雨,如同螺蛳破了屁股,捂都捂不住。
泥泞不光溅在裤管上,也粘附在心灵上,像一团铅,给人压抑。
而且雨一下,到处都是堵车,成堆成堆的车不停的喘息着,吐着一片片尾气,像被焊在泥地里。
这样的日子,无论出不出门,都很难生出喜悦。
我说过,这个城市总是让人琢磨不定,看不穿底,似乎故弄玄虚,在讨人嫌处,又不自觉地让人生出错觉的希望。
在纵横交错的河汊边,一些柳树依旧翠绿,完全忘了季节的更替。梢头甚至还绽出鹅黄的新叶,像刚刚吹过一阵春风,袅娜着拂过水面。一些草坪的狗尾巴草还扬着身子,饱满的种子里流淌着一丝青色,倔强着不肯落入土地。
在某处高楼大厦的夹缝处,偶尔还碰到一块金黄的稻田,沉重的谷穗垂着头,耐心的等着农人的收割。
这种稻谷的生长周期特别长,超过半年,经风经雨,特别好吃。
也不知道它们想着什么心思,在大冷的天气里,尽力蓬勃起一线生机,露出好客的热情。它们不光以水的温柔来挽留,还抵抗大自然的规律,让落叶不再飘零,让果实一直成熟,让季节模糊着身影,让时光停留前行的步伐。
更甚至,今年,还来一场乖巧的雪花,落在游子的头上,表演成熟悉的远方。
可是,我还是难以适应。
我喜欢叶子的春天吐芽,鲜花在春天盛开。我喜欢大雨在夏天落下,雷电在空中爆炸。我喜欢果实在秋天成熟,叶子在秋天落下。我喜欢寒风在冬天吹起,欢乐在火炉边飘洒。
我喜欢在这个深冬的季节,有人捧着碗满村庄的喊,回来吃饭啦。
我喜欢在这个周而复始的季节,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好年。
我喜欢时光按自己的规律行走,我喜欢岁月呈现它本来的面目。
无论闷热还是寒冷,无论干旱还是潮湿,无论生长还是枯败,无论残酷还是温柔,它都应该在该来的时候就来,该走的时候就走。
每一刻都应该不同,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个性,每一个舞台,都应该有不同的角色表演。它不会因为别人的改变而改变,不会只因别人的喜恶而决定是否存在。
这样,这个世界才是丰盈的,才是让人留恋的。
在这个季节,这个城市,我不会因为一场雨而离去,我也不会因为一场雪而留下,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思走着自己的步伐。
不知不觉回到了家,穿着千层底的布鞋,吃着自家田地产出的稻米,看着自家门前光秃秃的树桠,与家人一起笑笑哈哈,四处阔阔朗朗,一些快乐被寒风撑得越来越大。
姑且开开心心,辞旧岁迎新年,将美妙的时光打发,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
黄亚洲,美篇签约作者。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总是纸短情长,无非他乡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