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 第三十章 睡糠屋吃麻雀肉
时间转到十一月底，泉水大队接到公社党委发来的通知，要求泉水大队在三天之内成立一支青年突击队，人数不少于三十名，队员年龄在十八岁至三十五岁之间。突击队组建好后迅速开赴邹西参加大会战，队员自带被褥和劳动工具，饭食不用管，有地委供应。工期两个月。
邹西大会战的目标就是把邹西境内的十几座丘陵铲平，让荒地变成良田。
曹知礼接到通知后迅速召集大队、小队、团支部的人开会，就组建青年突击队的事展开讨论。到会的人员踊跃发言，最后决定每个生产小队选出六名团员青年参加，男青年四名，女青年两名。这样五个生产小队一共配齐三十名突击队员。团支部书记肖文平和民兵连长二人带队，两人一个负责前场一个负责生活琐事的协调工作。
突击队组建好后，曹知礼便给他们召开了一个动员大会。会上曹知礼鼓励突击队员们发扬征战白马河的吃苦耐劳精神，争取这一次邹西会战再拿一面奖旗回来，为泉水村的社员增光添彩。队员们听了老书记的讲话也是情绪高昂，个个立下决心绝不辜负老书记的希望，一定干出成绩来，为泉水大队争取个好名声。
第二天一早突击队就出发了。三驾马车上拉着五六辆地排车和搭建窝棚用的树木柴草，还有干活的用具等，一前一后出发了。每辆马车上都插着一杆大红旗，队员们紧随其后，一路高歌直奔施工现场。
工地上是来自济州地区十几个县市的突击队，整个工地人山人海，很是壮观，看后令人心情振奋。工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高音喇叭，喇叭里播放着革命歌曲，队员们一边干活一边欣赏音乐，场面让人激动不已。
泉水大队的突击队员来到现场就投入了战斗，又是挖土，又是推车，干得热火朝天。
一个月后曹知礼来到施工现场，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了，他的心在狂跳。原来高洼不平的丘陵眼下已经全部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马平川的万亩良田。他心里在感叹，人的力量真是无穷大，一些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今天变成了可能。就说这些丘陵，它们在邹西这块大地上存在不知多少年了，今天经过人们一个多月的苦战都已经消失不见，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
土地整平了，接下来就是搞水利建设了，筑堤坝、修水渠，挖水库，修建排灌站。
曹知礼在工地上转悠了好大一会，太阳已经偏西，他才回到本村的工棚里。他今天不打算回去了，准备在工地上住一晚。也巧，今晚正好工地上放映电影《青松岭》和《龙江颂》，曹知礼听后很是高兴，他已经多日没看上电影了，今天来到工地赶上了看电影，运气还算不错。
说起看电影，当时在农村就是一种奢望，老百姓一年半载都看不上几场电影。即使来了电影，也看得并不如意，那电影胶片老是断，一停就是一二十分钟。故事情节也接不上茬，很是扫兴。
那年月农村文艺活动十分匮乏，看电影是奢望，听戏像过年。大街上就是来个耍猴的，人们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恐怕看不到留下遗憾。假如晚上来个说书的唱花鼓的，那人们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老人小孩太阳不落山就搬着小板凳去占窝，恐怕来晚了找不到好地方。劳力们也是吃完饭草草洗一把手脸赶紧过来听戏。
当时那些说书唱戏的不怕你来的人多，来的人越多他们表演越卖力，洋相百出，笑话不断。编撰的故事情节更是稀奇古怪，有的漏洞百出，有的不合情理，可尽管这样老百姓依然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人去挑错，更没有人对故事提出质疑。他们觉得只要是故事，能吸引人，坚持听就是。至于能否对人有警示作用，能让人受到什么教育，那就另当别论。
这些说书的唱戏的在当时都很吃香，老百姓说他们是有才华的艺人，是有本事的人，值得敬重。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不务正业的人，哪有什么本事？他们不愿意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钻了当时农村文艺生活匮乏的空子。出来说书唱戏就是投机取巧，想挣个轻巧钱，挣个大钱。也别说，他们一场下来确实有不少的收入。一晚上下来要是给钱的话就是一块五或者两元钱，当时的工人工资才二三十块钱，他们一个月就有五六十块钱，很不少；要是给粮食的话就是五斤小麦或三斤大豆，收入也挺可观。就这样五个小队轮番出钱出物，轮到那个生产队还得负责管饭。即使这样，老百姓也没人抱怨，相反还乐在其中呢！因为他们听书听戏不用自己掏钱，钱粮都是集体出。
说起听书来，曹忠实兄弟俩还演绎了一段故事呢。
那是一九七零年冬季的某一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曹忠信、曹忠实兄弟俩星期天去给姥姥家送大米，回来太阳已经偏西。由于害怕天黑两人便急匆匆地向家赶，来到村头天还是暗了下来。还好到家了，两人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邻居刚子迎面走来。
刚子拦住了兄弟俩的去路说：“你俩咋才回来呀？回家看看吧，你家来了两位漂亮阿姨，说是要住在你们两个睡觉的屋里。这两位阿姨据说是来咱村唱戏的，都三十多岁年龄，其中一位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她们就住在你家，你妈就把她们娘仨安排到你俩的卧室里，说是担心她们住在大队厂房里不安全，毕竟是两位女人，且又年轻漂亮，住在外头不省心。”
曹忠信问：“你说话当真？不骗我们吧？”
“当真，骗你们干嘛？这不，我刚从你们家出来。你们家里有好多人，都是去看两位漂亮女人的。”
曹忠实对哥哥说：“哥，那咱们俩咋办？晚上去哪儿睡觉？”
刚子说：“”别愁，我早就想好了，你俩跟着我睡咱们队的糠屋去。那里可暖和了，我已经睡了十多天了，很舒服。你们只要去，每天在糠堆里扒个窝，下面铺上一层草包片，身上只需盖一床薄棉被就可以了，保证你们俩睡得又香又甜。
曹忠实撅着嘴说：“那是糠屋，能睡觉吗？不刺挠的慌吗？那里装的全是麦糠呀，有一片钻进衣服里就难受得了不得。”
“不刺挠，放心吧，你俩睡一晚就知道了。”刚子说。
几个人说着话很快来到家里。果不其然，家里的确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兄弟俩怯生生地走进屋子，一眼就看见了两位漂亮阿姨。这俩女人打扮很时尚，不像是农村人，很有气质，还讲着普通话。
李兰芳看到两个儿子说：“你这俩孩子怎么才回来呀？天都快黑了，路上又贪玩了吧？”
“没有没有。”曹忠信回答。
“没有咋回来这么晚？”
“是我们起身晚。”
李兰芳问：“你姥爷姥娘身体都可好？没生什么毛病吧？”
曹忠实回答：“没有，两人身体可硬朗了。姥姥每天天不明就起床捡粪去，姥爷也是早起去生产队干活。两位老人吃得饱睡得稳，好着呢！”
“那就好，这就放心了。我已有两三个月没去你姥姥家了，那里的情况不清楚，总是个心事，今天听了你俩的话心里就踏实了。”李兰芳说完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然后指着两位漂亮阿姨说：“过来，叫阿姨。你们这两位阿姨是从城里来的，两人会唱花鼓，她们城里的剧团解散了，为了混口饭吃，演员们都各奔东西自谋生路去了。你们这两位阿姨选择了下乡说书。她俩下乡的第一站就是我们村。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她俩安排在咱家住下，就住在你俩的房间里。待会儿你俩就搬铺盖出去找地方睡觉去。”
曹忠信说：“行！我们已经找到睡觉的地方了，跟着刚子去睡糠屋。”说完兄弟俩走到两位女人面前各自叫了一声大姨，然后站到一边不再说话。两位女人眉开眼笑，大个女人抚摸着曹忠实的后脑勺说：“这俩孩子真喜人，壮硕的身板，大大的眼睛，英俊帅气，将来一定有出息。”
个头稍矮一点的女人说：“孩子们，对不起了，我们一来就占用了你俩的卧室，害得你俩出去找地方睡觉，真不好意思。”
兄弟俩一起说：“这不算事，我们男孩子家到哪里都能睡觉，睡糠屋很好，暖和。有好几位伙伴早就睡在那里了，很满足。”两人说完走到自己房间抱起了铺盖直接走到刚子家的外院。刚子早来了，他搬来了一个煤油炉正在屋内捣鼓着什么。
刚子看到曹忠信兄弟俩过来了，笑眯眯地说：“把铺盖先放下吧，睡觉的事晚一会儿再说。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用这煤油炉煮麻雀吃。麻雀肉可好吃了，比鸡肉都好，全是瘦肉，很筋道！”
曹忠实有些不解地问：“煮麻雀？哪来的麻雀？你家喂养的？”
“去你的，谁家喂养麻雀？这些麻雀都是老天爷喂养的，等会儿你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几个人把睡觉用的东西收拾好放在一边，接下来就有刚子带领着去捕捉麻雀了。只见刚子从门后拿出来一个网兜子晃了晃说：“看到了吗？就用它捉麻雀。咱睡觉的糠屋一到晚上那屋檐下就趴满过夜的麻雀，只要你用手电筒一照，它们就不敢动，这时候你用网兜子一套，它们就会扑棱棱钻进网兜里。一晚上下来，抓它个一二十只不成问题。然后回家把它们放进开水里一烫，那羽毛就脱落了，再划开它们的肚子去除内脏，接着把它们放进锅里，撒上盐巴，拧开煤油炉不到半个小时就能煮熟，此刻满屋都是肉香味。”
刚子的一番话说得曹忠实口水都流出来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麻雀肉，只是听人们说麻雀肉很好吃。今天就要吃上麻雀肉了，心里不免还是一阵激动。
几个人拿好东西走出大门，来到糠屋近前一看，果不其然，屋檐下趴满了麻雀。曹忠信用手电筒一照，那麻雀只是动了动身子并不打算逃跑，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紧盯着手电光。这时刚子举起了网兜，有两只麻雀同时钻了进去。第一个回合就取得了成功，几个人高兴得了不得。接下来几个人如法炮制，不到两个小时就抓到十六七只麻雀。
刚子说：“够了，不少了，咱们每人摊五六只了。行了，大黑夜吃多了会闹肚子的。”
刚子说完几个人赶紧收拾东西很快回家，来到后院几个人一阵忙活，又是烧水，又是拔毛，又是蒸煮，大约夜间十点左右，几个人就吃上了美味的麻雀肉。
麻雀肉的确很好吃，很香，肉都是瘦肉，很筋道，骨头也很脆，你吃的时候可以连骨头加肉一块嚼碎咽到肚子里，很解馋。
几个人吃完麻雀肉洗了洗手脸，然后抱起铺盖走向糠屋。一进门就看到糠屋里已经睡下了三个人，且睡得很香，鼾声如雷。几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向糠堆，然后小心翼翼扒来开一个糠窝，再小心铺上两片稻草片子，简易铺就这样做好了，接下来就是躺下睡觉。可别说，这地方睡觉真是不错，身子下面又柔软又暖和，比睡在床上还舒服，真是一种享受。
就这样两位说书的阿姨在村里逗留了半个月，曹忠信兄弟俩就在糠屋了睡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下来，几个人没少吃麻雀肉，照少说也吃了不下一百五十只，着实解了一回馋。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