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爱情:一个打算揣着菜刀结婚的女青年
闲聊时,朋友们说到现在的爱情,是没有几个好词形容的:功利、寡味、短命......
我却想分享一个爱情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这四个字总让人联想到光芒,理想,滚烫而热烈,但我说的故事,也只是发生在身边的故事而已,并不是传奇,没有多么腾挪跌宕的情节,况且我那时也只是几岁的孩子,故事中的大部分情节都是从长辈或者旁人那里听来,但,我有信心,八十年代的任何一个爱情故事现在讲出来,都能够在人心上敲上一记,无论温柔的还是震撼的。
那是我婶的爱情。
我婶在她大概最美的年纪,遇上了我叔。这一点我并不奇怪,因为那时的我叔,是意气风发的。他是学音乐的,刚刚毕业,就在家附近的中学做了音乐教师。乡村的中学,有专门配备音乐艺术的教师的,凤毛麟角。因了学校的赏识,我叔得到一间带着脚踏风琴的平房作为办公室。我仍记得,闲暇时的叔叔在平房的办公室弹琴,而窄窄的门外总是水泄不通,乡村的女中学生们收起嬉闹,依着或门或墙或同学的肩膀,静静地听。秋天的法国梧桐那奇异的树香充满了校园,而飒飒风中红的黄的梧桐叶,也许是在和着琴声轻舞?这样的情景,大概在许多女生的记忆中留下深深的印痕吧,因为,多年后的一天,一个当年的女生在闲聊时,突然说到:好怀念以前的校园,好怀念你叔叔,我们英俊的音乐老师。
不久,英俊的音乐老师与我婶,漂亮大方的英语老师,相识了。我婶教的这个科目,在英文教育并不普及的时候,本身也成了新奇与浪漫的符号,更何况这老师是集漂亮与大方于一身的。我无从考证,当时有多少年轻的男老师爱慕着她,而又有多少青涩少年在教室里如沐春风......我婶曾笑言,有次崴了脚走路不方便,有几个调皮男生在她身后学她走路,被她好生批了一顿。我倒觉得是这些男生从心底里热爱这老师,才有此举呢。
我不知道两人具体是如何结识,但我愿意假设它发生在傍晚由法国梧桐的落叶铺满的校园小径上。总之爱情就是发生了,年轻的音乐老师和英文老师在学校里相爱了。像很多其他的八十年代的爱情一样,很简单,无关狭小的单身宿舍,无关粗陋的食堂饭食,无关一切我们现在认为很有关的事情。
寡言的我叔,也需要将溢满的幸福与人分享,他终于告诉我奶奶学校里有这么个女教师,“穿着白色的裙,蓝色的鞋”。奶奶明白了我叔屡次被安排相亲又屡次拒绝的原因。同样寡言的爸爸放心了;人说长兄如父,卧床多年的爷爷那时已经去世,爸爸很自然地要操心我叔完成婚姻大事,就像帮他完成学业一样。不久,在一个晚上,趁着夜色,我叔第一次带我婶到了我家。大人们手忙脚乱招呼着笑颜如花的我婶,小孩子们屏息静气,在一旁好奇地端详这热恋中的年青人。听到消息的邻人们走来我家,谈笑着,夸赞着,说这是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呀!
眼见着谈婚论嫁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事情却起了波澜。我婶的父亲,觉察到两个人的爱情;那位威严的老人,急匆匆赶来学校,找到相熟的人,开始一五一十的打探这音乐老师的一切。年少家贫,新近丧父......在一个父亲的眼中,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好的女婿人选。他不解,气愤,并且决意要阻止了。然而,阻止碰上了激烈的反抗。年轻的英语老师坚持她的爱情。父亲的训斥与咆哮,并没有奏效。两个年轻人拿出自己微薄的积蓄,开始筹备一场婚礼。恼羞成怒的老人,扬言若胆敢举行婚礼,他一定去现场设法破坏这场婚礼,并且断绝父女关系。
“我想好了,结婚那天在口袋里揣把菜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英语老师说。
也许是我婶的坚定,也许是那老人家改变了主意,婚礼如期在小镇上举行了,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我婶的呢大衣厚厚的,我们不知道那把菜刀有没有在口袋里揣着。那是一场平和又热烈的一场婚礼,虽然,缺少了应有的一半的宾客。
如今,我叔我婶已经人到中年啦,孩子也早都成家立业。如今的他们开枝散叶,过着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的闲适的退休生活。如果跟他们提起这些过往,也许他们会红着脸,嗔怪着年轻人揶揄他们。
但是他们必须知道,他们的晚辈很羡慕他们热烈的属于八十年代的年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