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51家门蒙羞

老太太刚吸到嘴里的那一口烟突然就卡在嗓子眼,她半张着嘴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西北风正拍打着她的玻璃窗,玻璃发出低低的响声,像哀求,像低诉。她咳嗽,剧烈地咳嗽。她下意识地在炕边上磕着烟锅,她的发髻随着她磕烟锅的节奏动着,动着。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武啊,给妈再塞点烟丝。”
林佩武站起来,他伸手接母亲的烟锅,可他的手却抓空了:“妈,我……你就当我刚才没说啥。”
“武啊,妈耳朵不聋。你咋突然想离婚?”老太太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佩武的发丝间已夹杂了些许白头发,他额头上的皱纹那么深那么深。她颤抖着手抚摸着佩武的额头:“妈看看,我娃咋咧?有啥话给妈说,妈还不糊涂。”
“妈,我心里难受。”林佩武说,他的头枕在老太太腿上。
老太太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没有动,她的手指微微地抖着:“妈看出来咧,你昨晚上就难受。”她低着头注视着儿子的侧脸,曾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婴儿,竟然已有了白头发。岁月流水似地过,她从未听见岁月翻滚的声音,可她的岁月竟已苍老了。
林佩武微微地闭着眼睛好一会儿,他喜欢靠着母亲的感觉。这一刻尘世的纷扰与他无关,有温暖从心底流淌出来,像春天的溪流载着无数落花的花瓣:“妈,我和依瑶妈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不敢看母亲的脸,他怕看老太太伤心的面容,他怕自己再次屈服命运的安排。这么多年,他的心里悬着一把刀,那刀在暗夜里一次次自戕,他便一次次痛得死去活来。
“当初叫你娶依瑶妈,着实委屈你咧。你跟佩文的婚姻是妈心里的刺,扎着妈心里最疼的那一块肉。”老太太拨着佩武的白头发,她的眼泪一滴滴跌在佩武的脸上。
“妈,我实在不想叫你操心咧。可这么大的事,我得给你说一声。”林佩武坐起来给老太太擦眼泪:“我原来想着这辈子就这样过,可依瑶妈不守妇道,我昨天晚上……”
原来这个冬天佩武一直在砖厂值夜班。他是怕晚上有人去偷砖。昨天晚上村长两口子吵架,村长一气之下搬去砖厂住,他才回家。
林佩武走到大门口,大门虚掩着。他觉得奇怪,晚上十点钟,自己媳妇不关大门?他从虚掩的门缝轻轻地挤了过去。他走到了院子中央,从自己卧室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林佩武以为是邻居在自家窜门,他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可卧室里的情景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他媳妇和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地上扔了一堆衣服。男人正急不可耐地在自己媳妇身上乱摸。
佩武媳妇笑着:“看你猴急猴急的,进来关门来么?”
男人吻住了佩武媳妇的嘴,这两个人被燃烧的情欲占据了头脑,他们忘我地在床上云雨着。
林佩武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像空气一样在他们旁边站了一分钟那么久。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被怒火撑得即将裂开。他回过神,从门后面拿了把铁锹,使劲地在起伏的被子上拍了下去。
男人哎哟了一声回过头看是林佩武,他吓的从佩武媳妇身上跌到了床底下:“书,书记,我,我没做啥。”他胡乱在地上捡衣服遮羞,他拿着佩武媳妇的胸罩往自己身上捂。
林佩武的拳头像雨点般抡到男人身上。男人自知理亏,他像即将被屠宰的猪般嚎叫着。
林佩武用绳子把男人捆到了窗框上。他媳妇这会儿已经穿好了衣服,她低着头不敢看佩武。
林佩武一脚踢到女人身上。他一把揪住女人烫的卷毛,又是一拳头砸到女人脸上:“说,你俩从啥时候开始的?”
佩武媳妇哭了起来:“林佩武,我日你妈,你就不是人。你能上寡妇翠娥的炕,我就不能寻男人咧?我的身子由着我,我想跟谁睡关你屁事?”
林佩武一拳打到他媳妇的嘴上,女人的门牙直接从嘴里飞了出来。女人满嘴是血依然骂着:“林佩武,你个狗日的就不是个男人,你自己本事不行,我才寻男人的。”
林佩武越听越气,他隐忍了多年的委屈,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把女人捆起来,给女人嘴里塞了块洗脚布,把她绑到门框上。
林佩武从厨房里拿了磨石和切菜刀。他坐在凳子上噌噌噌地磨刀,那菜刀越磨越亮,亮得刺眼。
男人哭了起来,他甚至在佩武磨菜刀时,吓的尿了一地:“你是共产党员,不能杀人。”
林佩武不说话,他拿起刀把自己的手指在刀刃上噌了噌:“不错,这会儿别说杀猪,就是宰牛也是一刀解决问题。”他故意把菜刀拿到男人面前。
“你饶咧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你婆娘。”男人全身哆嗦着:“我,我给你写保证书。”
“我不要你写保证书。我要你写,你从啥时间开始跟这个贱货混到一块的,不许有半个字是假的。”林佩武瞪着男人。
男人吓的满头冒冷汗。林佩武递给男人笔和纸后又拿着菜刀走到他媳妇面前:“你不要逼我下狠手。你也写,你俩只要有一句话不一样,我就……”他拿着菜刀坐下继续磨刀。
这俩人战战兢兢地写完。林佩武又让他们签了名字,摁了指印才放走了男人。那男人叫张二娃。
佩武媳妇见张二娃走了,噗通一声跪到佩武面前:“林佩武,我这样还不是被你气的。我跟你结婚的第一个月你碰过我吗?你心里就念着翠娥。翠娥男人死咧,你整天往翠娥屋跑,你叫我咋想?咱俩这算扯平咧。”
林佩武没有管女人,他站起来只说了两个字:“离婚。”
老太太边听边紧紧地搂住佩武哭,她恨自己当初不该瞒着依瑶的身世;她恨佩武媳妇不知道好坏,这是把林家的脸丢尽了:“武啊,都是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她哭,哭得异常难过。
这时候林佩来端了饺子过来:“妈,老三,这是咋咧?”他看着自己兄弟和母亲抱在一起哭,急的不行。
“佩来,你到佩武媳妇她娘家去,把她娘家妈给我叫过来。”老太太抹着眼泪。
“妈,你叫老三他丈母娘做啥呀?”佩来急的直转圈。
“佩来,你给我把佩武家的也叫到我屋里来。我今儿个得跟她娘俩说道说道。”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