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人间词话》(七)

2020-12-01  本文已影响0人  市井行走

“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钱钟书《通感》

宋祁和苏轼所以用“闹”字(按指苏轼《夜行观星》“小星闹若沸”),是想把事物的无声的姿态描绘称好像有声音,表示他们在视觉里仿佛获得了听觉的感受。用现代心理学的语言来说,这两句都是“通感”或“感觉移借”的例子。……通感的各种现象里,最早引起注意的也许是触觉和视觉向听觉的挪移。……不过诗人对事物往往突破了一般经验的感受,有更深刻、更细致的体会,因此也需要推敲出一些新颖、奇特的字法,例如前面所举宋祁和苏轼的两句。


金开诚《<人间词话>的“境界说”》

“红杏”一句能使读者联想到整个繁华的春色,连同面对这种春色的人们心头的春意;“云破”一句则使读者联想到整个静美的夜色,连同面对这种夜色的人们心中的幽思。而在王国维看来,词句产生如此巨大的魅力却并非“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也不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从“无迹可求”到“有迹可求”,从“不着一字”到“着一闹字”“着一弄字”,毫无疑问是向着抒情诗创作规律的可知性迈出可喜的一步。


吴调公《关于古代文论中的意境问题》

红杏枝头,本来无所谓“闹”,然而由于她的妩媚鲜艳的颜色带来春意,冲破了绿杨烟外的晓寒,这就增加了自然生机和诗人往东城寻春的情趣。照影花枝,本来无所谓“弄”,然而由于原来蔽月的夜云移去,清辉笼罩下的花枝便在微风吹拂和月光转移时婆娑蠕动。月色窥花,花枝弄影,不仅促使诗人把他对穿云之月和照影之花的关切倾注到眼前景物之上,也更成为诗人化身为月和花的情趣。


冯友兰《中国近代美学的奠基人——王国维》

所谓意境,正是如那两个字所提示的那样,有意又有境。境是客观的情况,意是对客观情况的理解和情感。……如果只写“红杏枝头”,“月下花影”,那就是有境而无意,“闹”字和“弄”字把意点出来了,这才出来了意境,这就成为这件艺术作品和它的作者的意境。


玉楼春(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天仙子(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

送春春去几时回?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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