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 迹 | 跟我打过架的，一半都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跟我打过架的人有一半都死了。

我只说两次打架经历，都发生在我的中学时代。当年小学升初中考ˇ试没有考好，所以在本地的垃ˇ圾中学唸书，垃ˇ圾中学是垃ˇ圾人的天下，我不是垃ˇ圾人，所以这里就不是我的天下。但我说自己垃ˇ圾不垃ˇ圾没用，当他们将我和一些垃ˇ圾人放在一个班里面，我就被默认是个垃ˇ圾了。

跟我分在一个班的人中有几个我的小学同学，但并没有什么感情，因为我当时还属于那种好好读书的人，所以跟这些人没什么交集。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好好学习不代ˇ表成绩好，根据我的经验，在初中里面最没势力的，就是那些想学习但永远熬不出头，高不成低不就的人。这种人之所以混不好，是一方面成绩差，老ˇ师以及班里的上层社ˇ会都当废物看，另一方面的话，由于把太多时间花在学习上，所以跟那些混日子的人也玩不来，而在人家眼中，他们成绩不好是因为不努力，而像我这种努力但是没有成绩的人，则是废物一个。初中生由于年龄原因，无论成绩高低都习惯在智商上自视过高，这就导致了像我这种低ˇ智ˇ商生物被当成了弱势群ˇ体。

现在回想起我为什么容易被欺负，是想不明白的，因为初中生的混世逻辑就是，弱者就该被踩在脚下。我是弱者，所以我就被人家当软柿子捏。再加上我自己也是从小觉得自己比别人有文化，自视甚高，所以内心谁也看不起，这种成绩不行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简直是找打的典型。

冲ˇ突在一天的地理课上发生。上地理课的老ˇ师属于那种永远镇不住学ˇ生的，我现在还记得，在那位老ˇ师的课堂上，永远不会有人听课，每次他的课都是睡觉课，聊天课，零食课，甚至有一次不知道是谁，居然提前在外面买好了火锅料，自带电磁炉和排插，要在地理课上打火锅吃，但带回来却发现排插的线无法插到天花板的风扇插座上，这种弱ˇ智行为才没做出来。

那天的地理课没有人打火锅，但是都在谈话，那几个混日子的小学同学，一谈话就谈起了我，他们就在我隔壁组。首先，我必须交代一点，就是这些人对我早有ˇ意见，原因在于小学的时候我爹妈都是教ˇ师，管过这些人。他们当天就聊到这些经历，算着我爸妈ˇ的各种『罪状』，而且似乎怕我听不见，故意说得很大声，说着说着扬言要杀我全ˇ家，这还不够过瘾，还把很多日本АV里面的情节抽ˇ出来，代入我爸妈身上，他们几个人把这些故事向周围的人宣讲，让大家也笑得很开心，那段关于我爹妈怎么像АV里面的男优女ˇ优大战，然后怎么生了我这一个弱ˇ智儿子的故事，在那一节地理课上一时传为笑谈。

客观地说，如果当时上课没我，这节课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但问题在于，我就在他们旁边上课。

我愤怒吗?肯定愤怒的，这就相当于挖了我家祖坟，否定了我全ˇ家存在的合理性，你们可以想象，一个初一的孩子能不能承受这些。

那我怕不怕呢，我肯定是怕的，因为我这个人本来就是大家的专ˇ政对象，都拿我当傻ˇ子看，我要是反ˇ抗的话，肯定招来群ˇ体暴ˇ力，而且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那我选择什么办法去应对呢？说出来你们可能想笑，但我当时确实是这样干的，我居然天真地以为，自己愤怒的表情可以震慑主这些人，于是我居然对着那群人，脸微微朝下，眼睛往上翻，死死盯住那帮人。

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更具有威慑力，就尽力保持这个姿ˇ势。这是什么感觉？说实话，这样眼睛很累。再加上当时我已经是视力不好了，只不过不喜欢戴眼镜，所以当时我保持这个姿ˇ势去看他们的时候，我是眼睛又累，又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体验极差。

效果果然不好，一开始他们还有点惊讶，就是我这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居然有反映了，令人吃惊。但很快他们又不怕了，他们发现我除了做这个怪异的表情，不会做其他的事情，于是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更进一步证明了我是个弱ˇ智，于是他们又维围绕着我的这个表情进行故事创作，我这个愤怒但可笑的行为一时之间在班里又传为另一个笑谈。他们笑我，模仿着我的表情，并且继续向周围的人宣讲那些不堪入耳的，关于我父母的色ˇ情段子。

这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很疼了，但我没有退路，我觉得我一放弃这种仅有的抗争，我就真的对不起家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到奇怪，就是其他人在干什么呢？很遗憾，有人在附和，有人加入辱ˇ骂队伍，有人一笑了之，有人保持沉默，就是没人觉得他们是错的。至于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们说呢？

很快下课的铃ˇ声想起来，放学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段快乐时光的结束，为了表达他们对那快乐的45分钟的依依不舍，他们用汤匙敲着金属饭盒，唱着关于我父母的侮辱性歌谣，在我面前游ˇ行而过。

我突然失去了理智，嘴里喊着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掐住了当中一个人的脖子，把他往墙上甩，等他背撞在墙上，我往他心窝就是一脚，让他一时失去反ˇ抗能力。

但下一幕太突然了，我回头看，居然十几个人一起围上来。我心知打不过，于是就想出一招很天真的，我拿了身旁一张凳子，对它施展了一个下劈，我觉得我可以通ˇ过展示自己的功ˇ力，让其他人不敢靠近。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中ˇ国制ˇ造不是盖的，那小凳子屁事没有，倒是我自己那天晚上会去擦了不少油。在此我顺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就是木板其实没那麽容易破，你们现在看到的跆拳道破板表演，木板都做过手脚。

凳子没烂掉，所以我的愤怒又制ˇ造了一个笑话，那些人看我连凳子都破不开，实属纸老虎，就一起上来了。情急之下我突然发疯，抄起旁边一张桌子就是乱挥，我没有理智，所以我不知道当时我有没有挥中谁。

用桌子把他们打散以后，我又疯了一点，居然一脚一脚地，把班上所有的桌子都踢翻。说实话，这就是故意的了。事后全班人因此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当中一些人今天可能有机会看到这篇文章，因此我不妨把原因说出来，那就是其他人明明目睹了我这个弱者被侮辱和欺凌的全程，但没人帮我说过一句话，甚至还跟着那些人一起笑，全班的欢乐，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从这个角度看，他们都是有罪的人，而且至今还欠我一个道歉。

课室的乱像吸引了不少其他班级的人在门窗围观，他们在笑，笑我这个弱ˇ智的无ˇ能狂怒，他们笑着笑着也散了，而那几个一开始跟我打架的人也觉得没意思，也吃饭去了，打算留我一个人在课发疯。

就这样结束了，那天我砸课室，把自己手脚弄伤了不少，而由于其他年级人参与了围观，都看到了我最疯最弱ˇ智的一面，从此校园里面又多了一个笑话。

我还是一个笑话。

当天下午，那些侮辱过我的人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学校没办法，因为从发生的角度来看，是我打人在先，反而是我的不对，再加上我踢翻了其他同学的桌子，也是过激行为。

于是我最后被要求向全班人下跪道歉，承认我踢翻他们的桌子是不对的。

一场捍卫尊严的战斗，就这样以最没尊严的方式结束了。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是，在我后来在语文课上学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句话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因为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失道』的是他们，而为什么『寡助』的是我?

比较幸ˇ运的是，这成为了我第一次质疑课本的经历，也是我开始思考人生和社ˇ会问题的起点。我没有那麽圆ˇ滑世故，我一直都用这句书本的话去衡量现实，至今不打算妥协。

这是我的第一次打架经历。

后来那些人都怎麽样了?他们初中以后再也没有读书，很快就打工去了，在我读高中，和大学的那些年月里，他们早已在外面被这个社ˇ会磨得没了脾气，在社ˇ会上再也找不到我这样可供欺负的弱势人ˇ士了。

另一次打架的经历，也是发生在我的初中时代，但没什么好说的，一是因为这次是我开口在先，才有打架，二是他后来车祸死了，死者为大，不好说什么。

严格来说，我第一次打架就是和那个掐着脖子的人打，其他人都没发生直接肢ˇ体冲ˇ突，而目前为止我就这两次打架，所以算来算去，目前跟我打过架的就只有两个人，当中一个还死了，两个死一个，就是人数减少50%，所以我今天还能自豪地说，跟我打架的人，一半都死了，剩下另一半。
2019，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