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温泉

去温泉，我先洗后泡。不像有的女人，把头发一扎，用喷头象征性地淋浴一下胸，背，腿，臀和关键部位，就钻进泉池里去了。泡一会，热了身子，再出来往身上打浴液，这叫先泡后洗。

我一定是先洗后泡的。泡与洗的先后，没什么规定，属个人习惯。日本人爱干净，在家泡浴缸，出门泡温泉，泡得理所当然。泉池里的水是循环的，一头石狮子的口，永远张着，从地底下抽上来的泉水，冒着白色的热气顺滑地流入池里，赤条条的人一进来，池️中的水就四溢开来，再进来一个，就再四溢开来，而每出去一个，水面就晃来晃去，有进有出，发出哗哗的、啪啪的水声，听着爽快，看着荡漾。水，显得不金贵。

我先洗头。长发费时，每冲洗一遍就掉几根。后洗身体，坐在光滑的浴凳上，看镜子里的自己和实体的自己，发现中央部位开始层层叠叠，不免悲从中来。女人啊，不能没肉，也不能由着肉的性子，随它瞎长，长不对地方，便是女人的悲哀。正要下定决心立个减肥flag的时候，却从镜里看到一个更加层层叠叠的肉体从身后闪过去，高度和厚度远远超过了我，不禁略喜。女人看女人的裸体，易对比自己，想入非非，有喜有伤，复杂得很。

此时晚上九点，浴池里无人。那个女人果然先泡。她进池里的时候，水溢出好多，她蹲下时，水又晃了很久。层层叠叠的身体对水的冲击大得很。短发被扎成一个小揪揪贴在脑后，浸泡在温水里的她闭着眼睛，整个脸却在微笑。“啊，好舒服。”我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我已洗完，也许是不想打扰那个女人的舒服，我来到了室外。室外有两个露天的池子，一个是可以躺着的，另一个是圆石头垒砌的，里面的台阶也是圆的。我喜欢坐在台阶上，泡热了就上一阶，凉了就下一阶。

小镇上有三个温泉。这家稍微离开市中心，对面是一家爱情旅馆，身后是一片稻田。露天的池子正好冲着稻田。因为有一定的高度，从稻田里看不到池里的人，而池里的人可以把稻田以及稻田以外的世界一览无余。池子的周围，是随意的花坛，雪已经没了，各种花草开始返青，一棵柳樱垂在那里，静静地发芽。

是夜里，稻田自然一片黑乎乎。我又一次闻到了土翻动的气息，又听到了鸟叫，还有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