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巧啊(一)
“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的心似乎有了一点东西,——也许是一把钥匙,也许是一阵风,我的心不安定呢。”这是五四时期悲情女作家庐隐写给清华高材生李唯建的情书中的一段。
叶芬芳红着脸,眼睛里流转着成丝形状的羞涩,嘴里重复念着:“有了钥匙,有了风;有了钥匙,有了风。”
我和叶芬芳认识是在大一的学生会的某部门,叶芬芳一米六几的个儿,一身的热心肠,总是咋咋呼呼。
叶芬芳是我们学校体育系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莫名嫉妒她四年。在一个男女比例极度失调,看见门卫叔叔都要情不自禁脸红的学校,我真的单纯地羡慕她。
我喜欢三件事情——文学,美食和帅哥。她喜爱三件事情——笑话、美酒和俊男。能和她认识,真是三生有幸。
大二时候,我们会有待在一起值班的半小时,一般是在星期五。我们都喜欢星期五,它是一个星期的尾巴,又有着迎接周末的善良。
那时候,我们在一个逼仄的小屋子里,望着天花板眼神呆滞,脑袋却像开着的搜索引擎,她说她的俊男,我讲我的帅哥,我们都好不欢喜。那是我在大学里最快乐的日子。叶芬芳一笑,我也就跟着笑;我一哭,叶芬芳就笑。
还是星期五,叶芬芳大义凛然地拎了一袋绝味放在我面前,我狐疑地看看她,说:“叶芬芳,你疯啦?值班吃这个被抓到,我们可怎么活啊。”叶芬芳拍拍胸脯,咧嘴笑,又挑挑眉:“不吃?拉倒……”。
“你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我面目狰狞,“怎么就那么懂我呢”。然后,然后我们就欢乐地吃了起来。
这时候是下午的两点一刻,毕业季将至,要做的就是负责给来调档案的大四学长填表格,确认信息。但补录的人真的没几个了,学姐学长们都到岗了的说。
我们把靠楼道的那扇窗大开着,但愿,但愿,风能吹走一些让人尴尬的气味。外面的风很大,很大。路边的树被吹得有些东倒西歪。
“叶芬芳,你是不是摊上事儿了?”我左手一个鸭脖,右手一个鸭架,一脸严肃看她。
叶芬芳大气地摆摆手,“唉,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很兴奋来的嘛?”。
“没有啊。你要晓得在这儿吃这个毕竟不雅吧?”,窗户被哐当一声吹得凌乱,屋里的灯也暗了暗。
“是啊,不雅啊,可是风大呀。而且,你知道我的。心塞时候啃鸭脖,会让我幸福的。”叶芬芳的幸福很简单,简单到让我无言以对。
“哎呦,就是我们班的近代史老师有事儿休假了,来了一个新老师啊。”叶芬芳又迅速吐下一个鸭脖子。
“恩,嗯哼,恩?帅么帅么?”我一脸灿烂。叶芬芳也一脸灿烂,“小样儿,别打我们林老师的主意。”
嘎吱,值班室的门突然打开。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蓦然站在门口,他看起来很高,可能是因为腰背的挺拔吧。他的五官不是很讨喜但也并不刻意,棱角分明。肤色是小麦色,眉目清朗,但穿得太过随意,一件卡其色的防风衣,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一双白色的板鞋。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尴尬地拉起嘴角说:“学长,有什么事儿吗?”。
那个男人的左手还扶着门把,面无表情地说:“没事儿,你们,继续。”一向咋咋呼呼的叶芬芳简直呆若木鸡,我用手臂捅了她一下,“欧,呵呵,呵呵……”。
男人的耐心好像全部用完,眼里满是一种嫌弃。他抬脚要走,我正要松口气。忽然,他回头看看叶芬芳,说:“叶芬芳是吗?明早把上节课没交的作业拿给我。”
叶芬芳一脸僵笑:“欧,呵呵,呵呵,老师,好巧啊。”叶芬芳支支吾吾的,“那个,我,我明天肯定一定会交作业的。”
林老师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门走了。楼道里还响着脚步声,叶芬芳和我大气也没敢出。我看看叶芬芳,心想看她那衰样 ,就做了一次缺德事就被抓个正着了。
现在,我快毕业了,叶芬芳也该毕业了。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说话,久到我不知道她的近况,也不知道她和林老师怎么样了。
直到在“八卦分享大会上”,得知林老师快要结婚了,我开始好想和叶芬芳见上一面,我想她的心情一定会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