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一
本来想翻人体结构图的,鬼使神差地,继续下滑,想起那条语音收藏一直没删,又点开听。我想我有一阵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又或许一直记得,时不时拿出来刺自己一下,好像心里的那块地方还能淌出汁液一样。
她赤着脚站在光滑的地板上,抬头看对面风尘仆仆向她走来的男孩子,高高的,却不是小说中经常描写的高高瘦瘦,笑起来很清澈的男孩子。只是普通的男孩子,高高的,不算白,不算瘦,普普通通地对她微笑着。她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对白,都没有说。她只是静静地走过去,挽起他的手,说,走吧。
窗外一片绿色的草地与树木,是在城市牢笼中不曾见过的广袤。林立的水泥丛林远去了,地平线将车窗分割成蓝与绿两个颜色,刚好是黄金分割的比例。
“长情如文火,煨出热泪滚烫。爱早远了,谁还在原地失神彷徨。”
争吵,混乱,可怜的犬类的哀鸣,哐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怒吼着:又能怎样呢?是你倒霉罢了!另一个男人却发了疯似的,嘴里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字眼。是什么呢,听不清。
好像肥皂泡一样,轻轻巧巧的,飞到半空,“噗”的一声,破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错了,哪儿能听得到声音呢?
她站在山林之中,等待层云将她包裹。云雾越来越浓,她的身体轮廓也渐渐模糊。这样就可以不用思考了吧,她想。
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结束生命这种念头,初中时就有了啊。那时的压力已不想再多言,为作业、成绩、排名、家长的训斥、老师的呵责而焦头烂额,抬头看窗外,却只能看到一堵墙,先是脚手架,一层一层,后又罩上绿色的网,然后撤掉,一面巨大的,几乎占据我整面窗户的白墙,挡住了天空。正午时,阳光打在上面,我抬眼,一片目眩神离。白天,黑夜,清晨,傍晚,白墙都在那里,它好像在对我说,跳下去吧。
跳下去吧。这样就不再会有悲伤了。跳下去吧。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我当然没跳。我不敢。我只是懦弱的哭泣,不敢大声哭,一次又一次哭肿了眼。
时隔这么多年,又回来了。初中三年,我熬过来了,结果也还不错,可我注定在接下来的三年吃很多苦头。可惜的是,我那时意识不到。当时的白墙早已焕然一新,在一众六七层的居民楼之中,这个十几层的高层建筑颇有些格格不入。
现实中的白墙不在了,心中的白墙呢?很难说了。它也许换了种形式,在我遇到各种困境的时候蹦出来,劝我放弃。我只是哭,考试考砸了哭,失恋了哭,搞砸了事情哭,好像哭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很难说我的性格是不是在初中时就奠定了这种感情基调,好像让我换一个初中我就会很开朗乐观一样。虽然有时我的确会这么想,但是,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我时常表现的凶巴巴的,大大咧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却软弱的要命。高中时老师找我约谈,他希望我“从蜗牛壳中走出来”。可是蜗牛脱离了蜗牛壳,还能称之为蜗牛吗?大大咧咧的我也好,缩在蜗牛壳里的我也好,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只能把令人开心的那一面尽可能地展示给大家,并天真地期待着自己也真的能成为那样可爱的孩子。
初三那年,从六楼搬到了学校附近的二楼。此后,再也没有一跃而下的想法。一是白墙远去了,二是长大了,知道生命的可贵。为了这些小事跳楼,不值当的。高二物理挂了,灰心丧气地发了条动态,“也许天堂里不会有物理考试。”自己消极两天就过去了,把妈妈吓得够呛。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之前想了很久,最后有些绝望的发现,没有意义。
建筑老师说,她之前带过一届学生,女生都很聪明好学。她们学习时,很快乐。而我们,好像是有什么在逼迫着我们向前奔跑一样。
我活着,是因为我怕疼。死了的话,会让身边的人伤心。这么拼也是因为,我不甘心。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吗?难道就本该如此吗?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衣食无忧,而我的妈妈就要一个人做着双倍的工作,晚上还要去快餐店打工?我却也不懂事,总是和父母争吵。争吵完,只觉得愧疚。愧疚得无地自容。
我爱这个世界,爱得咬牙切齿,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