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第九章)
![](https://img.haomeiwen.com/i4178424/81a91c2e594641ec.jpg)
大姑出嫁了,姑父是同一个生产队的那时在村里拖拉机站开拖拉机,那个年代也是很不错的职业,记忆中他带过好几个徒弟,那时候师徒观念很强的,逢年过节那必定是要去拜会师傅的,待到家里有什么杂活也是会抢着去做只为了出车时候能多开会车。姑父家旧时也是个大户人家,單是他父母亲的婚礼据说当时就杀了百八十头猪设席待客了一个多月。那时候他父亲是个很精干的人在村里的综合厂当厂长,记忆里那是一个面粉厂,附近十里八乡的村子都会在那里把小麦磨成面粉。姑父的母亲是一个小脚的女人,不论做什么都会说出很多大道理,很多讲究的人,(旧时候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有很多的讲究)。
那几年家里劳力多了情况倒是好些了,父亲那些年身体却是不怎么好,若是干活多了就会重点,发病时候好像就会精神恍惚甚至胡言乱语,所以大多时间会赋闲在家,队里上工自然就是母亲和姑姑他们的了,爷爷依旧在队里当会计。那时候队里上工会打铃,在树上高高挂起一个犁铧用铁棍敲击会有很清脆的响声,也会传的很远,全队的人会很快集合在宋家巷,那时候没有钟表人们会按照太阳的高度判断时间,铃声就是上工的命令,在队长给社员们分配任务之前会带大家学习《毛主席语录》,每个人都会跟着很大声的朗读,热忱而虔诚。
干活的时候却不都是很卖力,有的人也会磨洋工(就是混时间混工分),简单的锄地就有很多学问,若是实在人他会把锄头放的很立那样入土会很深,一来会把草根彻底锄出来杂草就会失去水分而干枯,二来会给庄稼根部更多的氧气供应,还会保墒,但是有些人他会把锄头放的很斜,入土角度很小也很浅就会省力,而且他们还会把这次的土盖到后面,用当时人们的话就是“锄一锄盖一锄”。
![](https://img.haomeiwen.com/i4178424/c6546ad78cde01f1.jpg)
从我出生那一刻起也许就带着优越性,只因我是个男孩,加上父亲后来的多病,家里人自然把我当作掌上明珠,母亲还要去队里下地干活自然带我的任务交给了婆婆,小时候的我刁蛮任性,若是我想要的东西必定是要得到的,不然我就大哭,每每这个时候婆婆总会抱起我,爷爷会往我嘴里塞一撮红糖,那是那个年代最好的东西了,后来我干脆抱着那个罐子,那是一个鼓样子的陶瓷罐子,以致我五六岁就开始有了蛀牙。待到吃饭时候我和爷爷,父亲是围在桌子上的,家里有一个不大的桌子冬天会放在炕上,婆婆,母亲和姑姑们他们都在厨房吃饭的。
爷爷的强势以至于有了我以后父亲仍然没有太多的自己的观点,记忆里父亲没有给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几个片段。
![](https://img.haomeiwen.com/i4178424/cf5213a3201c779d.jpg)
那个时候生产力比较低下加上人们劳动的积极性主动性不是很高待到年底结算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盈余,粮食都也紧张,待到好的年份也可以分到一百多块钱和三几斤食油,婆婆却还要把油省出来换点钱补贴家用。家里有一个油罐子就是那时候盛油用的,里面有一个小勺子每次炒菜只能放很少一点,北方人喜欢吃的油泼辣子也多数都是开水的。家里那时候会养些母鸡和母猪,下的鸡蛋婆婆会拿到集市上,只有在我每年过生日时候婆婆会给我煮一个然后告诉我“今天狗上墙里”,此后我过生日婆婆给我煮鸡蛋持续了四十多年。
那个时候大型工程多是人工去做的,像抽黄工程,红旗水库,合阳至韩城铁路等都是人工做的,这自然也少不了家人的付出,父亲,母亲,二姑姑那是当时的主力,待到有天阴下雨时候就会回来,他们会把平时积攒下来的馒头带回家,那是白面做的杠子馍,家里是吃不到的。以前我一直认为那时候他们是吃不完才拿回来的,直到后来有了儿子才知道那是他们从嘴里省出来的。在当时那已经是很好的食物了,家里人总是舍不得吃,也就是我和爷爷的专利了。平日里都是红薯馒头,红薯饸饹,再就是一箩面的馒头(就是磨面时候不分黑面白面)。小时候我和爷爷吃的馒头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我却喜欢吃红薯饸饹,那时候村里每家每户早上都要做,饸饹床子是由村里手艺高的木匠精心打造的,做的时候那是要排队的,等到家里做的时候我会把小手伸到下面扯刚軋出来的,那种甜甜的味道至今记忆犹新。晚上是给家里的老母猪煮红薯的时间,婆婆会在炉子上煮一锅红薯,等熟了我会在锅里挑好吃的,那时候红薯是主粮食品种也多,陕薯209含糖量高水分也大,883淀粉含量高口感不好,扛5淀粉含量太高吃着噎人,只有后来引进河南的一种红薯口感好到我们那里就叫“北雷红”了,小时候很喜欢吃,总是在这时候就会吃多,红薯含糖量都高吃了容易做酸引起胃胀那是肯定的了,晚上睡不着觉,婆婆会给我揉肚子直到我打嗝或者是放个屁肚子松宽了才会睡去。
小时候的我在家里没人敢惹的,谁要是惹我了爷爷就会骂他们,二姑三姑四姑那时候都争相带我玩,那时候村里大队部先通电的,大队有一台日立牌的电视,每天晚上会搬出来放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没等开电视下面就有好多人占好了位子,搬出来家里的凳子等候着,那时候我小看不到二姑就抱着我,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她刚转身准备离开我突然就醒来了喊着还要看……
![](https://img.haomeiwen.com/i4178424/9c0fefeba2933d7a.jpg)
![](https://img.haomeiwen.com/i4178424/2836696c48927f24.jpg)
最惬意的时候应该是父母陪我去外婆家,那时候外婆家姥爷姥姥都在,每次到那里姥爷总会说“学熊可来了”,我有四个姨姨,一个舅舅,舅舅和三姨那时候都在上学,最小的姨大我两岁,每次都会和我一起玩,她也很高兴我去外婆家,若是我到了外婆家她定是也没人敢欺负的了,她生日小也是比我大一年多点的样子,每次却都是一副大人的模样,出去玩的时候总是拉着我的手,我哭的时候也会哄我,有一回母亲去别人家织布我找不到就大哭,她带我四处去找。还有外婆家隔壁的红芳,志刚,大舅家的刚刚,我们一起玩过家家,掏鸟窝,捅蜂窝,却也不亦乐乎。我喜欢吃外婆家的玉米馒头,那时候我们这里是不种玉米的,当时粮食不够吃外公就骑着自行车去大荔亲戚家带些玉米,玉米馒头酥酥的感觉在嘴里不停地咬香香甜甜的。外公当时在队里当饲养员,他也会悄悄地把我叫到一边往我口袋里装一小把炒熟的黑豆,豌豆之类的(这些当时都是给高脚牲口吃的,只有在干活的前一天才给它们加料平时是吃不到的,当时粮食不够吃人也会把这当成食物,当时就有一句话“牛哭里,马叫里,饲养员偷料里”,外公也是看我来了才拿点给我的,我则是把它当成好吃的零食)。小时候我也很淘气,有一次我看见大人们用刀切红萝卜樱子我也拿刀去切,却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母亲看到了急忙抱着我去老李爷爷家,他家的刀伤药很神奇的,妈妈说当时都能看到骨头了,到现在左手食指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痕。有一次妈妈带我去镇上看电影,那时候很少看的,镇上剧场有一个大戏台,下面人山人海,电影名字叫《闪闪的红星》,我从头到尾一直是妈妈抱着。
二姑和二姑父认识是母亲介绍的,他和外婆家一个村,二姑父家爷爷留着胡须很有文化的,旧社会时候办过私塾,毛笔字写得挥洒自如龙飞凤舞,小时候去的时候总会给我说一些当时听不懂的道理,知识。自然二姑父从小也就耳濡目染,出类拔萃,文化革命结束恢复高考他考上了宝鸡师范,由于上学也延缓了和二姑成婚的时间,这样以来二姑也就在家里多待了许多年,也是那个时期家里的主要劳力。那个时候全家人都喜欢二姑父,尤其是爷爷婆婆,父亲也不例外,有一次父亲把二姑父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绪泰,以后我不在咱家的事情就都托付给你了”……
![](https://img.haomeiwen.com/i4178424/aae5a798aa2e70a5.jpg)
那是1981年冬天的早上,北方的冬天提前来了,北风呼啸着吹干了树梢的枝桠,吹的大地四处尘土飞扬,像一把把刀子吹得人们的脸和手也皲裂起来了,纸糊的窗户呼啦呼啦的响着,刚端来的饭菜正冒着热气,我和爷爷像往常一样坐在炕上,父亲进来在地上给爷爷磕了三个头说道“爸爸,我走了,我不孝,你照顾好自己”,也许是父亲后来经常自言自语的缘故吧这一次爷爷并没有在意,我看着父亲推开房门走进了呼啸的北风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