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抑郁抗争的两年:我们能从情绪的困境中获得什么?
说实话我对自己研究生三年的状态是不满意的。头两年我一直在和抑郁抗争。抑郁的原因和我自己的感情经历有关,不完全是学习,当然学习上的压力也非常大,理论书籍的阅读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我的自我怀疑程度。
可能我说抑郁大家会觉得有点突然。因为我只和很少一部分朋友说起。抑郁说起来有点严重,究竟是什么样的程度我现在自己也没有定论,因为没有去做过量表。我自己当时也一直不愿意相信我生病了。只是看着相关的症状和资料觉得自己很吻合,而且的确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好像掉进了一个出不去的井里。
当时觉得自己的情绪老是很丧,不想用这种负面的样子去面对他人。但和朋友聊天的过程中难免显露出不好的心理状态,一面又自责自己很没用。另一方面,在和朋友的谈论过程中也没有获得舒缓,反而意识到其实人与人之间永远不能互相理解。旁人很难懂得你究竟怎么了,不会有感同身受,也没有人会真的愿意面对他人的伤口。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自我开解。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一直有意识到自己有抑郁,但没有去医院。又或者我内心不愿意相信我被打败了。自尊心使我不愿意承认感情上的挫败给我带来的伤害。因为这种伤害让我陷入极度的自我怀疑。
自我怀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你的一切被否定,你做事的方式,你喜欢的东西,你的快乐,你的天真,你的执着,统统都被否定,你就会问自己是谁,不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知道所有事的意义。
我并不是一个这么不堪一击的人,但是倘若有一个人先获取了你的信任与肯定,让你把他放在一个最亲近的位置,让你开始试着接受和你相左的行为方式,然后向你灌输他的价值观和对你的质疑。这种否定对于自我来说将是一种灭顶之灾。
可能我从小到大遇到的人都非常善良,独自出去旅行也总是遇到好人,对我多番照顾和叮嘱。也有过钱财、物质上的被偷盗,可是感情上很少经历欺骗和背叛。这导致我在处理事情上非常天真(不是褒义)、一味信任。
经历一次虚伪能够使人得到一个教训。虽然使我付出了我所不愿意付出的代价——那两年中我都感到我很难对他人敞开心扉。我非常孤独但同时也将所有的善意拒之门外。
我潜意识里逃避着现实。去西藏,去云南,去台湾,去英国,都是非常迫切地是想换个换环境,寻找出口。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挺傻的,翻朋友圈发现其实刚刚在一起没两天就觉得不对劲了。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即使分手之后,我仍然没有走出这段感情给我带来的自我怀疑。这两年中间歇有好过,不过好的时候都非常短暂。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患有抑郁,是查阅相关资料的时候发现,自己症状的吻合程度非常高。因为我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回顾我过去两年间的日记,我惊讶地发现其中提到“死”之类的表述,而且语气非常平静。
庆幸的是两年内我和我信赖的医生偶尔保持着联系,而且我一直非常清醒知道我有抑郁倾向(很可能其他抑郁患者也是如此),也在积极地心理调节(收效甚微)。我的医生当时在为我治疗其他的小问题(2017年夏天有些肠胃问题,2018年在台湾患了感冒引起的咳嗽)。因为我和这位医生平时是远程联系,所以他对我抑郁的病情并不了解。直到2019年三月我去见了他一面,他诊断我“郁结”之症,给我开了舒肝散郁的药,吃完才好(我应该早点找他的)。中医上有句话叫“身病从心治,心病从身治”。医生为我从物理上消除了肝脏的郁结,再辅以开怀的“合欢皮”,我的心里的阴霾便散去了。
在这之后,我真正得到情感上的疗愈是2019年夏天去英国。我去之前老师其实对我在这个时候出国有些意见,因为那时马上面临第三学年开学,要准备毕业相关的各种事情会非常忙。但我还是坚持要去,事实证明我不虚此行。除了新事物的接触和眼界的开拓之外,这个交流项目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收获之一就是认识了十一姐妹。他们都善良、温暖、亲切,我们彼此之间没有芥蒂,在异乡互相关照,群策群力。
我一直没有对他们说过我自己的感受,但是在非常融洽的相处过程中,慢慢我接纳了自己和他人。我也没有对他们讲过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者很感谢的话,因为他们对彼此之间自然而然就是这样真诚的。我不善于去表达这样的似乎有些沉重的感激,但这份重量在我心里很明白。分别的时候我给每个人都写了卡片,去邮局盖了章送给他们。当时我发过一条朋友圈是我又重新获得爱人的能力。此言不虚。重新获得热爱自己、热爱身边的人和事物的能力,是我这个夏天的收获。
有时候我虽然这个话我也没有对我的朋友说过,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的朋友都是我的医生。他们在各方各面教我、治愈我。襟巧教我怎么和人舒服地相处(当然我做的还不够好),路长教我包容,阿汪教我直率和真诚,秋始终和我并肩前行,Cookie妹更是我学习和处世上的榜样,DD则时不时给我打点鸡血和及时行乐。室友也都很好,性格不同但是各有优点,雅菲独立自主,学友外柔内刚,一可率真爽直。
都很可爱。是因为他们,我才成为我。
当然,我说我研究生期间不认真,似乎抹杀了这两年中我做过的努力。在我回顾头两年的笔记本时,我惊讶地发现,其实还是蛮认真的。细细做了不少上课笔记和读书笔记。只是回顾起来,总觉得自己的状态很欠缺。作业也总是不认真(我对教授们很抱歉)。当然,困顿不是一件坏事,没有经过思考和困境的历练,任何一种英雄主义都将不堪一击。
所以对我自己来讲,继续读PhD仍然是一种补课。
对于人性卑劣渺小的一面我并不避讳。
一方面,言说的过程也是脱敏的过程。希腊人面对蒙昧世界,消除恐惧的办法就是对痛苦“命名”,因此他们创造了神话体系,创造了风神雷神。
命名是一种分类,也是一种归因。当你能够对你的痛苦命名时,你的痛苦程度也会减轻很多。(这就是我们分手时为什么总爱问“为什么”,知道原因,就像给痛苦赋予一种意义)。
另一方面,我不是想给周围人带来负能量,相反,我希望有人能够从我的经历和思考中获得借鉴和力量。
包括我之前写自己小时候成长的一些事。当然那篇我觉得写得不太好,我的观点很隐晦,可能初读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会觉得我仅仅在陈述事实 。DD把那篇看了3遍,像做阅读理解一样写了个总结,才告诉我明白了我文章的脉络。然后,给我打了一块钱的赞赏(?)。
我知道我身边的朋友各自有自己的困惑,我写我自己的经历,就是想要给他们一些鼓励。一定程度上我的经历是写给这部分人看的,这也是我把这些并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分享出来的原因。
说这么多就是希望大家在面对自己情绪困境的时候,要想办法走出去。希望如果你看到这篇文章,有困惑或者将来面对困惑的时候,能够更坚定更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