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宝玉（5）

我看见青埂峰上飞鸟归还，衔着宝玉，高高摇头，天地一片青色，水含烟，月笼纱，太阳太阴背负厚地，一地烟雨，双脚回荡，水中生出烟，高坡聚笼寒月而一身轻舞，水门洞开，飞烟步上峰头，抬头仰望，宝玉一身金铜，侧身西望，仓鼠寒烟翠，一目千里，玉一篇小作楼头，宝一回抽身千丈，进入低门，各女子羞作一日，岁华皎洁，烟水共自茫茫。

我听见身后，在赤霞宫中，流水荡漾，水从四面来，高拱宝玉之身，一气之间，泪目含情，小人大人之间，各自相遇。大凡千里之外，要抽身及早，莫等青埂峰毁灭殆尽，莫等宝玉哭泣一片，莫停杯酒，在身移之后，共饮千秋。而人间冰冷，肌肤毁坏，棹歌一次次归来，只唤得一身婆娑，千门万户，人世共听河水，在三生石畔，宝玉起身，宝玉移步，宝玉归丘。丘土之上，含烟目，一曰侧近天香楼，可卿可卿，本佳人，又何必各自毁弃，一脸凶机，奈何高地芜杂？

我仿佛依旧还在河畔，一声声，一页页，一日日，一迟迟，一夜之间，上高楼，金陵城已灯火，已黄昏，已迟暮，已黄粱，水声自成，河丘自远，黛玉含泪，西望我，宝玉自叙，离别顿成枯篙，逝别飞蓬，去追啊！奈何山水破漏，肌肤已白，渐变，成古丘。

我依希还在梦中，在宝玉之侧。

我还自梦中，在宝玉之旁，唯花独在，含泪起身，将拂晓移开，断自成河，千千万年。

如今，我独守青埂峰。

如今，峰上高楼在望，侧身而去，恍恍惚惚，各自哭门，几成千古幻灭。

我宝玉抽身要早，莫等故乡，莫等黛玉，莫等蚁穴，莫等秋千，莫等水调歌头，莫等千岁尽，而只换来一身枯索，戴高帽，别石头城，别江南地，别钟山雨，别将军门，此一别，万世莫在，河曙已空，怅望峰顶，天门大开，故事将近，人世远长。只等你来，只等你去，只等你返还，只等你千秋如在，答之往古，告之万年，将宝玉葬于峰石之下，唯等一日返光，照见七蕴皆苦。

宝玉，人世苦啊！

宝玉，不要回头啊！

宝玉，千秋不在，恍然如昨陇头坟土啊！

我还要吃尽苦头！

我还要奔赴青埂。

青埂在上，我在下，宝玉回远早，盼着天地尽头，大开杀机，奈何保我身？

青埂在下，飞鸟在上。

万万千千岁，繁华成荒野。

零落成泥，宝玉被葬。

我仿佛真身还在，日日哭泣，夜之中，梦见古丘，梦见古塔，梦见黄陵，梦见白云苍狗，真身在，宝玉在，千人过我国王，三万六千年，一块石头，写就石头记，梦见石头，葬身于宝玉，被骗，被期，被灭，在青埂峰下，日夜轮回，返自古国，却梦见地下蝼蚁世界，千家万户，大门洞开。

我还在，宝玉也在。

前方万丈弱水，红尘宛在。

小宝玉，大宝玉，如今青埂峰下我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