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让城市适应人
外滩踩踏事件发生之后,震惊和愤慨接踵而至。
一是闲言碎语式的窥探,八卦取代了真相,是更容易生产的内容,也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消费品。遇难者名单原本的意义在于尊重每个逝者,社交媒体新闻的意义则在于换一个视角、更全面迅速地挖掘新闻,但这两者都在踩踏事件中变味了。
逝者的沉默不是公开细节的默许,“非自愿公众人物”应有自己选择是否发声的权利。Circa的实时更新来自于比记者更接近现场的人,但基于逝者社交媒体上的内容撰写的稿子,是对事件本身无益的置喙。
煽情引来的,不只是同情,还有看热闹的恶狗。
二是对追究“嫌疑犯”的偏执,撒钱的持刀的放孔明灯的,不一而足。我们似乎太习惯每件事都有为此负责的人,脸谱化的正派反派,则是寄托这种情绪的最好载体。
确定目标之后,更擅无限度扩大靶子,攻击群体。地域攻击(上海出事了吧或者只有外地人会去外滩)和性别歧视(女人喜欢贪小便宜去抢钱),是亘古不变的主题,而从查理周刊事件后法国人针对穆斯林的行动来看,这或许是人类的通病。
三是突破下限的陈腐。所谓“本以为才女不屑于去这种活动的”;“半夜和男友一起出去,之后会怎样呢”;“穿汉服去过西方节日也真是悲哀”,正如苍蝇围着死去的英雄引以为得意,嗡嗡声却抖出了它们骨子里的小来。
“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节日狂欢,或来源于那一圈猎人庆祝的篝火,又让人为酒神所表现出来的生命力而慨叹。
四是辛辣有余厚度不足的清谈。拿国民性当软柿子来捏,不必发现问题自创视角,就能一举体现出自己的出尘绝艳。突然就很能明白魏晋的玄学义理,明末的清谈误国,可恶之处在于哪里。
五是强调“群众自发组织”的故意,媒体微信被删的调查性稿件。官方媒体时时加上“自发”这个定语,总让人有推卸责任的意图。幸而调查报告并不令人失望。
这些事,有的非一时能易,有的不能。但我想,十多年前的轮渡事故,造就了跨越浦江两岸的大桥。这起事故付出了更大的代价,理应获得一个更好的答复。生命不是交易,但如果能为更多生命铺出坦途,也算点亮了悲剧中的烛光。
我想知道,当时的安保情况,灯光秀换到外滩源的原因,外滩作为迎新地的变迁,游客和本地人孰多孰少。我想看到,让城市适应人,而不是人适应城市。
我还想等到,人不再消费他人的悲欢,不再自以为高人一等,判断出于理性而不是偏执。
【另】
1、本以为有辅导员的提示和同学的警觉,对逝者的消费不会发生。基于逝者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内容,以及未亮明身份的采访的微信,却在夜里推送而来。自然的,微信举报,校方在微博微信的官方账号上发文抗议。群力举报终究失败,官方行动误会重重。
2、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对酒神精神推崇极致,“对自身的不可穷性感到喜悦”,是生命力的象征。这种事,大概是很多心已老的人无法理解的罢。
3、南都做到了在现场。财新做到了有深度。澎湃做到了有速度。
传统媒体老了,本地报刊因头版和版面数量的问题纷纷躺枪。不过最没意思的是东方卫视,做到了模板新闻的极致:领导高度重视+医院急救+众人缅怀。
然而,不必回答是什么”,回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