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浅析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颂莲的特写镜头运用

文/阿斌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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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是张艺谋较为早期的电影作品。改编自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影片由张艺谋执导，巩俐、何赛飞、曹翠芬、孔琳、金淑媛等主演。讲述了民国时期山西一陈姓大户家几房姨太太相互争风吃醋，并引出命案的悲剧故事。影片揭示了在封建男权的枷锁下，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会倍受欺凌的思想主题。张艺谋用压抑的影片氛围和独特的电影语言展现了女性的悲苦命运。

《大红灯笼高高挂》1991年获得第4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银狮奖 。1992年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提名。随后获得意大利电影大卫奖最佳外语片，成为第一部获得该奖的中国电影。1993年获得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外语片。2015年，被英国《帝国》杂志评为影史百部最佳外语片第28位，是排名最高的中国内地电影。

01 故事梗概

颂莲是个19岁大学读了半年辍学的女子，因为父亲做生意失败，家里没有钱再供她读大学。颂莲被迫嫁给一个比父亲还大的陈老爷做小妾。

颂莲刚到陈家，遇到第一个女人是佣人雁儿，她认为是颂莲的到来，阻止了她当四姨太的美梦。由此二人产生矛盾。

颂莲走进陈家这个深宅大院，洗脚、捶脚、点灯、梳头、更衣，都有一套讲究。颂莲与老爷的新婚之夜，老爷被三姨太叫走。第二天颂莲去见几位太太。二太太卓云与颂莲很亲热地聊家常，一幅亲切的样子。

颂莲在天台楼顶上看到三太太在唱戏，也发现了一间房子门被锁着，颂莲看见里边有绳子和女人的鞋。楼顶上的小屋被称为“死人屋”。对此家里人都讳莫如深。

三太太找四太太打麻将，颂莲发现了三太太与高医生的爱慕之情。

大太太的儿子回来后在天台楼上吹笛子，吸引了颂莲。颂莲一身红色衣裙。

颂莲发现她的笛子不见了，到雁儿屋里搜，发现雁儿的屋里有许多红灯笼，还有一只写着她名字的人偶，上边扎了许多针。颂莲再三询问，得知二太太是幕后指使。

虽然三太太梅珊平时厉害，但她告诉颂莲二太太才最是菩萨脸蝎子心肠。

二太太找颂莲剪头发，颂莲借机剪伤了二太太的耳朵。

四太太假称有孕，得到老爷的喜爱，四院里挂起长明灯，寓意长命百岁。

雁儿发现颂莲带血的裤子，将此事告诉二太太，二太太让老爷请来高医生为四太太看病，得知颂莲是假孕。由此封了四院的灯。

颂莲将雁儿屋里的红灯笼扔到院子示人。雁儿被罚，跪在院子里不认错，最后死去。

颂莲酒后无意间说出三太太去城里会见高医生，二太太带人抓，将三太太带回来，在天台楼顶的“死人屋”里被人用绳子勒死。

颂莲在三太太的房子里点燃了红灯笼，又播放留声机中的戏曲。大家以为是三太太的鬼魂，也以为四太太疯了。

来年夏天，老爷迎来了五姨太。颂莲穿起当初的学生装，梳起了两条麻花辫，游荡在陈府里。

02 特写镜头

张艺谋是我国著名导演，“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早在张艺谋入学之前，他就已有摄影作品在全国获奖。

张艺谋对于电影语言的运用堪称完美。他通过镜头、色彩、音效等多种电影艺术手段，塑造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

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张艺谋运用电影的特写镜头，刻画了颂莲不同的心历路程，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

特写镜头，是用近距离拍摄的方法，把人或物的局部加以放大和强调。

一般来说，特写镜头在电影拍摄中仅拍摄人物的面部，人体的某一局部，例如：手或脚，或一件物品的某一细节。

特写镜头的运用，可以起到强调作用，以此增强电影艺术独特的表现力。

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张艺谋六次运用特写镜头，表现了颂莲不同时期的不同心境和心路历程。很好地刻画了颂莲从一个不谙世事单纯的女学生到进入陈家后，卷入姨太太之间的明争暗斗的过程。

灯笼，本是喜庆的象征，但在这个封建男权统治下的家庭中，灯笼成为女人们在竞争中获胜的标志，而她们居住的院子也成为一个将人困死的牢笼，每一个女性都是其中的囚徒，最后必然是走向死亡。这种死亡也许是物理意义上的，也许是精神层面上的。

第一个特写镜头+ 白色衣衫 + 纯真

在影片一开始，导演就给了颂莲一个正脸面部特写镜头。她穿着白色的衣衫，留着整齐的刘海，梳着两根麻花长辫子。颂莲的脸上带着忧愁，挂着两行泪。

她用自己的双脚跨入了这个封建陈腐的深宅大院，从此她不仅告别了美好的青春生活，更是沦为封建男权的牺牲品。

颂莲因为自己家境败落，被迫辍学。她在继母连续三天的劝说下，被迫嫁给陈老爷做小妾。她没有坐迎亲的大红花轿，独自一人穿着白色的学生装，提着一只柳条箱来到陈家。

从这个第一个特写镜头，观众可以看到刚刚离开学校的颂莲，她是纯真的。虽然她的继母告诉她，嫁人就是那么回事，但她身上依然有着学生时代的天真无邪。尽管她的面部表情有一份悲哀，那是对她失去学业的遗憾和自己嫁给一个比父亲年龄还大的男人的不甘。

第二个特写镜头 + 红色秀禾 + 希望

大少爷从城里回到家里，他来到天台顶楼上，坐在窗台上吹笛子。清脆悠扬的笛声吸引了四太太颂莲。

这第二个特写镜头，是颂莲穿着红色秀禾的面部特写。

颂莲随着笛声来到顶楼，大少爷叫她“颂莲”。颂莲说：“按照辈份你不该这样称呼我。”

此时的颂莲，站在门框外边，她穿着红色秀禾，明亮的光线从她的侧面洒在她的面部，形成美丽的光影，勾勒出颂莲美丽的脸庞。

这是整个影片中颂莲最美的镜头，体现了一个被困在深宅高墙内的对生活无望的小妈对大少爷的精神向往。

在此之前，颂莲已经领教了二太太卓云诡计多端的阴险，也领教了三太太梅珊飞扬跋扈的霸道，还有丫鬟雁儿随时想上位的嫉妒。

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家庭关系中，在老爷对于肉体的追逐中，颂莲格外孤独，精神上也更加寂寞。年轻的大少爷对于颂莲来说，是她生活中的一道曙光，大少爷的回来，给了她一线希望。

红色，是中国传统喜庆的颜色。此时的大少爷上身穿着红色马褂，颂莲穿着红色秀禾，这分明是新婚夫妇的装扮。张艺谋用这样的镜头语言与色彩搭配，告诉观众他俩在一起才应是最合理与最美好的。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颂莲自己也有一支笛子，是父亲留给她的。笛子在这里不仅是文化的象征，也是心灵沟通的载体。

老爷怀疑笛子是哪个青年男子送给颂莲的，他把这笛子给烧掉了。

第三个特写镜头 + 黑色衣裙 + 毁灭 

颂莲在自己的屋里见到老爷和雁儿动手动脚，又发现自己的笛子没了，气不打一处来。

她到雁儿屋子里去找，发现了雁儿屋子里挂有不少破旧的、被雁儿补好的红灯笼。她还发现了一个写有自己名字的人偶，身上插满的衣针，这是一种诅咒的巫蛊之术。颂莲想到雁儿没有文化，并不识字。在她的再三盘问下，得知这是二太太背后搞的鬼。

这时张艺谋给出第三个特写镜头，颂莲身穿黑底带花的衣服，暗示颂莲已经告别了之前单纯的女学生形象，她已被黑化，不再纯洁。

二太太卓云找颂莲剪头发，颂莲借机剪伤了二太太的耳朵。

这是一个无情的转变。封建家庭就像一个黑色的染缸，尽管颂莲有知识、有文化，但也无法抵挡封建魔窟的熏染，她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女学生，完完全全进入到家庭的争斗之中，走向一个心怀鬼胎的心机女，她要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第四个特写镜头 + 黄色衣裙 + 争斗

在陈家，有一套规矩，前一晚老爷睡在谁的房里，第二天谁就有权点菜。就像皇家，皇上晚上撂牌子一样，老爷睡在哪里，谁就拥有特权。

三太太梅珊和颂莲说过二太太曾经想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先于她生孩子，不惜请了洋医生吃催生药，但二太太还是在她后边生了个女儿。三太太梅珊告诉颂莲，要想在陈家站住脚，就要生儿子。

颂莲为了争宠，为了生儿子，她假称自己怀孕了。老爷异常高兴，忙叫人点上象征长命百岁的长明灯，并说从今天起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这时的特写镜头中，颂莲穿一身类似皇族的黄色衣服。这黄色的衣服象征着黄金、财富，种种利益以及在陈家的地位。同时也表明颂莲的野心，她要像皇宫里的宠妃一样，享受她想享受的一切。

后来，大少爷劝她，这个假是做不了的。但颂莲认为只要老爷一直住在她这里，怀孕是迟早的事。

第五个特写镜头 + 蓝色衣裙 + 恐惧

贴身丫鬟雁儿看到颂莲内裤上的血迹，她将此事告诉给二太太。二太太假借关心，让老爷请来高医生为颂莲看病。结果颂莲假孕的把戏被揭穿，她受到了惩罚。颂莲院子及屋子里所有的灯被封，套上黑罩布。

颂莲将雁儿屋里的红灯笼扔到院子里示众。雁儿被罚，让她跪在雪天的院子里。大太太希望雁儿认个错，就放过她。但倔强的雁儿死也不认错，晕倒在雪地里，送到城里医院后，没能抢救过来，最后丧命。

颂莲二十岁生日时，过度饮酒，在醉酒状态下说出三太太去城里私会高医生。

二太太派人将三太太抓了回来。三太太梅珊被家丁用绳子勒死在天台顶楼的“死人屋”。

此时，颂莲的特写镜头是身穿冷色调的蓝色棉衣。她的面部表情充满了恐惧。

之前所有有关“死人屋”里的传说，变为了现实。颂莲浑身颤栗，她恐惧，其中既有对三太太死亡的恐惧，也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恐惧。

第六个特写镜头 + 红色衣裙 + 吞噬

在一片洁白的天台楼顶上，颂莲目睹了三太太梅珊被架着、拉扯着，带到天台的“死人屋”。

晚上，颂莲跑到三太太的屋里，点燃了所有的红灯笼，播放着曾经三太太录制的戏曲唱片，这声音传遍整个院落。

全院子的人都认为那是三太太的鬼魂在做祟，也认为四太太颂莲疯了。全家笼罩在阴森恐怖之中。

这时的特写镜头是颂莲身穿红色的衣装，如新婚一样。这是一个多大的讽刺笑话啊！观众可以理解为，这是颂莲的幻想。

但是这个红色，已不再是喜庆的颜色，而是张着血盆大口吃人的血窟窿。

颂莲她经过了纯真年代已经结束，她曾满怀希望过，但在争斗中她变得黑化毁灭；颂莲又从争权夺力中，变得内心恐惧，再到最后被封建礼教完全吞噬，这是一个知识女性在封建男权社会之下的悲惨人生路。

随着来年夏天的到来，陈老爷迎来了第五房太太的进门。又一个吃人的故事，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展开了。

03 钟爱红色

在电影中，导演和摄影师利用多变的场景调度和镜头运用，交替使用各种不同的景别，使影片的剧情叙事、人物思想情感表达、人物关系的处理，更具有表现力，从而增强影片的艺术感染力。

特写镜头，对于被拍摄对象而言，能充满整个画面，比近景更加接近观众，使观众能够近距离地欣赏影片中的人物。

色彩，是影片中最生动的属性，人们对于色彩的感觉，是美感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的人天生喜欢红色，也有的人天生喜欢绿色。这种人个偏好往往取决于童年时期的记忆。但是无论喜欢哪种颜色，色彩都能给人们带来精神上的愉悦或压抑。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这也是张艺谋导演所擅长的艺术手段。

张艺谋不仅很好地运用了镜头调度，其中还有色彩搭配。正如上述文章的分析中，我们从颂莲的六个特写镜头，加上服装服饰色彩的变化，更加深刻地揭示了主题，同时在视觉上形成冲击力。

有人评论张艺谋是最“钟爱红色的导演”。在他的电影作品中，用红色象征生命的活力，象征激情和欲望。红色是张艺谋电影的主色调，在他的多部电影作品中都能够看到他对红色的运用，包括《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我的父亲母亲》《英雄》等影片，红色的运用都是淋漓尽致的。

除此之外，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构图也是十分讲究的，加上音乐的加入。例如三太太的几段唱戏的片段，都让人印象深刻。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