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
北京今天十分炎热,一下子就进入到了夏天了。女儿说,想拿凉水冲个痛快。我马上想起老家的那口老水井,夏天解暑的好地方。
那口老水井估计比我只小几岁,因为在遥远的记忆中,它如何被村民一点一点挖掘出来的动作,还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总之,老水井一打好,就成为了村子里取饮用水和夏天乘凉的好地方。
夏天早晨洗脸刷牙,不会在家进行,而会直接从水井里打上一桶冰凉的水,哗啦啦洗漱一阵;完了还会把剩下的水到在脚丫子上,一阵清凉。傍晚,从水井里打上一大桶水,稍微晾一下,去掉沁人的凉气,然后用来洗澡,又解暑又不冷。晚上,村子里的人会在水井边摆上竹凳子、小竹床,摇着蒲扇,一边消暑一边聊天。我们躺在竹床上,听着大人们闲聊,看着漫天的星斗,有时会不知不觉睡着。
在没有冰箱的年代,水井还充当冰箱使用。新买的西瓜、甜瓜,放到打水的吊桶里,悬在井水中浸着,吊桶的绳子绑在水井边上。等过了几个小时,取回西瓜,切开一吃,冰凉清甜,是夏天最美味的食物了。
水井成了村子里交流的中心。做饭时,大家在水井边洗菜,家家户户吃什么,大家一清二楚,甚至大家炒菜的方法也都大同小异了。洗衣服时,村妇们也摆在水井边,大家说说笑笑,就把自家的衣服给洗干净了,谁家买了几件新衣服,大家也门儿清。街坊四邻,家长里短聊着,都没有属于自己家庭的秘密,一些走得紧密的邻居,甚至比自己的亲戚还要亲一些。
慢慢的,随着经济的发展,水井边的人散去了。离水井远一些的家庭,自家打上水井,不在挤在一个小水井四周了。然后,家家户户也都安上了自来水,自己过起了自己的日子。街坊四邻的走动,越来越少,大家都忙着挣钱,忙着把自家的日子往好里过。只有几家挨着老井的人家,比如说我家,还依旧会在水井边洗洗涮涮。
老井老了,井沿儿的小墙也逐渐坍塌,井边的一片平地破了又用水泥抹平,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水井依旧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里,任由人来或者不来。
每次夏天回老家,我依旧按照儿时的习惯,在老井边洗脸刷牙,只是不再敢把冰凉的井水浇在脚丫子上。女儿也喜欢跟着我在井边洗漱。井边的村路,村里的人来来往往。老一辈的逐渐凋零;很多青年人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了;下一辈的孩子一茬茬出生,已经完全闹不清哪家是哪家的了。一切越来越陌生,但只有老井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写到这里,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悲凉。老去了的是容颜,淡漠了的是亲情,冷漠了的是乡情,一切终将渐行渐远。剩下的那点记忆,或是人,或是物,或是事,最终在头脑里酝酿、酝酿,化成了一幅再也回不去的定格图。
大约,这就是故乡最终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