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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与酒与剑（5）

即便再讨厌韩云，季河东也绝不会将他让给别人当徒弟。

季河东一不贪财二不好色，生平最在意的不过名声二字。“金玉门第一剑”、“开封季大侠”之类的名号看似简单几字，却是他挥洒了几十年的汗与血一步一个脚印挣出来的。如若韩云转拜他人为师，江湖上从此会怎么说？用脚指头想想也知，必是暗中讥讽他当得了千里马却当不了伯乐。

纵观古今武学宗师，能青史留名，不单因其自身武功卓绝当世无对，更重要的是开枝散叶桃李天下。这是季河东一辈子心驰神往的目标，决不允许自己在这条道路上犯下任何过错。倘连徒弟都留不住给别人引去，他的名誉便毁，且这一生的评价怕也仅仅只是局限于个剑客，而非宗师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季河东认为中年汉子的这番话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当下再绷不住，切齿怒言：“阁下欺人太甚。季某无德无才，却想请教请教阁下高招！”说着右拇指微挑，眼看着下一个瞬间就要将剑鞘弹开。甄少遥察言观色，同样蠢蠢欲动。

可是那中年汉子依然睡眼惺忪，稳坐钓鱼台。背后背着的那一把剑纯如摆设，自始至终都未见他有任何想要将它拔出来的意思。

季河东虽怒不可遏，倒还遵守江湖规矩，见对方岿然不动，粗声问：“阁下拔剑，与我去店外道上切磋切磋。”店内客人穿梭如织，动起手来势必伤及无辜惊动官府。

“金玉门剑厢......”在这紧张局势下，那中年汉子却忽然微笑了起来。

“你当我剑厢是吃素的吗？”甄少遥因他的傲慢而极为恼火，气冲冲道，“金玉剑龙，出鞘必红！”

这是他门中的一句俗语，意指门中弟子恪守门规，绝不不轻易动手，可一旦动了手，就必然全力以赴。话语通俗易懂，所以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也由于这句话，寻常小门小派很少敢于主动挑衅金玉门，是以渐渐被门中弟子习惯性用作威慑之言。

那中年汉子淡然一笑，似乎努力想将睡眼睁开些，却更显几分迷离。他左手食指轻轻点着桌案，说道：“金玉门以‘浑金璞玉’最称卓越，你既是剑厢，不知那‘璞玉剑法’练到第几章了？”

众所周知，金玉门分刀剑两厢，两厢一主刀一主剑。除了入门心法相近外，两厢后来的武学招式天差地别，毫无相似之处。其中剑厢内部，剑法流派同样繁多，弟子视自身资质，自择适宜者而从之。但其中最出挑的，无一例外都会被传授以“璞玉剑法”。

璞玉剑法素以招式变幻莫测著称，是剑厢的镇厢绝学。而金玉门又是武林中轻内功重外功的顶尖门派，自然而然，璞玉剑法也被公认为武功招式中的第一流武学。甚至有猜测，即使是毫无内力之人，只要能将璞玉剑法的招式练得融会贯通，恐怕也堪敌武林中的二流好手了。

这猜测的真实性无从考证，但也从侧面反映出这璞玉剑法的厉害。那中年汉子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也算是个懂行的。

韩云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垂首。他资质太差，只能练一些稀松平常的入门剑法。平日里虽听过璞玉剑法的大名，却根本无缘得见——镇厢绝学练习之时为防止旁人偷窥，都会要求练习者到指定的地点封闭练习——更不要提学习了。

他的背后，甄少遥的声音则骄傲的响起：“第三章！”

那中年汉子摇摇手道：“我问你师父，没问你。”

甄少遥气得不轻，转看向季河东。他回答：“十三章。”脸上是与自己爱徒一样的自满之色。

那中年汉子闻言，若有所思道：“哦，竟然到了第十三章了。”

季河东终于发现对面流露出了几分惊讶，不禁更加得意。璞玉剑法统共十五章，与通常越到后面越难练的武功不同，它是两头难中间较为简单。正符合入门难，顶尖也难的标准。正所谓“虎头凤尾猪肚”，是完完全全的上等武学。

一般而言，若资质优异者按正常流程在弱冠得授剑谱，那么勤加练习，将会在五年后进入第二章，十年后才练完第三章。而甄少遥今年不过廿五，就攻克了第三章的难关，这也预示着接下来直到第十章，他都将在十年内练完从而稳步进阶到准一流高手的行列，拥有如此肉眼可见的大好前程，无怪他会多上几分傲气。

韩云羡慕甄少遥的不凡天资与一帆风顺，却更加震惊于季河东那短短的“十三章”三个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曾从同门处得知，就连目前金玉门的门主杨镜开对璞玉剑法的研习也不过停滞在第十二章，且已久久裹足不前。如果说头前对于称赞自己师父“金玉门第一剑”还有几分恭维的成分在里头，那么现在，韩云已经认定，门中的第一剑客非季河东莫属。

金玉门只有刀剑双绝之人方有资格成为一统刀厢剑厢的门主，出身刀厢的杨镜开能将璞玉剑法练到第十二章已属不易。可要知道，自金玉门开宗立派至今，多如恒河沙数的弟子中能将璞玉剑法练到十三章及以上的屈指可数。而那些练完十五章者，无一例外都是震铄古今的绝顶高手。季河东才过不惑，往后还有数十年时间钻研，练就璞玉剑法几成必然。从这个原因考虑开来，他有成为一代宗师的宏愿，倒并非好高骛远。

“十三章的招式内容，我是数月前才得以贯通神会。可惜却从未实战操演过，也算是个憾事。”季河东看着那中年汉子冷笑，表现出十足的自信与优越，“阁下既然认为季某无能，不足以教授我这个天资聪颖的徒儿，何不来试试我这璞玉剑法，也好看看我金玉门是否真个败絮其中。”言及此处，看了看那中年汉子，也不忘扫了眼窘迫的韩云。

那中年汉子闻言，努努嘴道：“十三章，确实厉害，我没见过......”

季河东满脸傲色，一副“你当然没见过”的姿态，再度挑衅：“何不来试试，切磋切磋。天气冷，动动手脚，舒活筋骨热热身也是好的。”

那中年汉子再度笑了起来，说道：“十三章我的确没见过，不过三日前，曾有人向我展示了璞玉剑法的第十五章招式。在我看来，倒也......倒也不过尔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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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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