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经典——《不老泉》

2021-01-22  本文已影响0人  为爱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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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一本好书,总会有一种冲动,一定要为它写点什么。这就像听一位不期而遇的智者布道说禅时,总想虔诚地奉上一杯清茶。娜塔莉·巴比特的《不老泉》是一本让人难以释怀的书。静寂的深夜里第一次读完这本书,我走到在窗前,面对茫茫虚空,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受弥漫了我。阳光灿烂的下午重读这本书,明媚的天气依然拯救不了我的心绪。经典著作一读再读依然打动人心。

      《不老泉》讲述了一个关于长生不老的故事。塔克一家误饮白蜡树下的不老泉水而长生不老。福斯特家的小女孩温妮偶然窥得了不老泉的秘密,穿着黄西装的陌生人一直在寻找长生不老的秘密。当这三组人物交织在一起时,不同人物的性格和命运交替上演……

      这本书字数并不多,吕明的中译本也只有不到6万字,薄薄的一本中篇小说。但是,当我们拨开故事的叙事框架,穿过语言的丛林,走进文本深处时,发现作者出色的叙事能力、娴熟的语言手法以及深沉的人生主题,都让这本小说具有了永恒的魅力。

一个出色的讲述者

      一部经典的小说,作者首先应该是一个出色的讲述者。当我们翻开书的序幕时,一下子就是被悬疑的开头和简洁的叙事吸引。

“……在这种怪诞而令人窒息的天气里,人们往往会干出些日后懊悔的事来。
不久前,就在这个星期的某一天,发生了三件事。这三件事乍看起来没什么联系。
清晨,梅·塔克骑马前往林间村旁边的林子里。她每过十年就要到那里去一趟,跟她的两个儿子迈尔斯和杰西见面。
中午,林子主人的女儿温妮·福斯特终于忍不住了,决定设法离家出走。
黄昏,福斯特家门前来了一位陌生人。他是来找人的,但没说找谁。……”

      作者把过去、现在、未来三种时间交织在了一起,“在这种怪诞而令人窒息的天气里”是作者现在的讲述时间;“人们往往会干出些日后懊悔的事来”,是对未来结果的预设;“不久前,在这个星期的某一天”是对过去事件的追忆叙述。时空来回交错,一下子就把读者拉入到一种神秘的氛围之中。而“这个星期的某一天”“清晨”“中午”“傍晚”这些没有具体时间点的叙述又在若隐若现地提示读者这是作者虚构的一个故事,而若有所指又欲言又止的叙述方式又会让读者满怀期待身不由己地投入到作者构建的故事之中。这是一个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一样的经典开头。

      作者在开头部分横切悬念、提纲挈领整个故事之后,采用了分线索交叉叙述的方式,三组人物温妮、塔克一家、陌生人交替登场。这三组人物因为不老泉交织在一起。塔克一家为了让温妮保守不老泉的秘密而绑架了温妮,温妮在塔克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温暖,陌生人以知道温妮的行踪为要挟获得了林子(里面有不老泉)的所有权。整个故事节奏明快,就像电影的分镜头一样,不同场景、不同人物来回切换,但是镜头的权重分配是不一样的,有的细腻有的粗犷,叙述温妮和塔克一家时浓墨重彩,而谈到陌生人时则浮光掠影,比如在第13章仅仅就2个自然段不到200字。

      另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素材的加工和情节的设置非常克制。这本书算上序幕和尾声一共27章,每一章都不长,没有壮阔的背景描述,没有冗长的细节铺垫,干净利落地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整本书中最大的留白在于尾声处。故事倒数第二章的叙述还停留在温妮十岁时的某一天。而最后尾声部分,直接跨越到温妮去世后的两年,温妮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走过了78年的人生,这里面可以书写的故事太多,但是作者一带而过,留给了读者无限畅想的空间。

《不老泉》的故事建构就像冬日萧瑟的平原上一棵傲然挺立的老树,虽然没有长篇小说的枝繁叶茂、浩浩荡荡,但是它清秀舒朗、简洁收敛。

一片茂密的语言森林

      阅读小说就是在语言的丛林里穿行。有的小说语言其貌不扬,就像丛林里覆盖地面的小草,读者甚至会忽略它的存在,直奔有趣的故事、迷人的情节而去,在这里语言更多的是一种叙述的工具。而有的小说语言本身就是盛开的花朵,你总是忍不住要驻足停留,当你读完整部小说时那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你的周围久久不能遗忘,这样的语言本身就是一种文学滋养。而在《不老泉》这本书中我们看到了两种小说语言的自由切换和完美融合。
      阅读《不老泉》时首先就是被那些生动细腻的语言打动。那些天气、那些景色、那些环境在作家笔下处处都闪烁着灵感的光芒。

“通往林间村的小路,是很久以前被一群悠闲自在的牛踩出来的。小路蜿蜒曲折,弯度舒缓,摇摇摆摆地从最平坦的坡度爬上小山,慢慢悠悠地踱下蜜蜂飞绕的苜蓿草丛,穿过山脚的草地。小路的踪迹到了这儿就散漫地化开,好像停顿了,那应该是安详的牛儿们在慢嚼细咽着青草,陷入牧歌式的冥想吧。之后小路又恢复了清晰的形迹,终于朝林子而去。可就在快到林边的树荫时, >小路突然来了个急转弯,好像牛群走到这里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从林边绕了过去……”

      一条小路在作家的笔下充满了灵性,这种巧妙地把静止的场景进行动态化的描写,在书中随处可见。“在此之前,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日子从温和的春天爬上来,而之后呢,会落入凉爽的秋季”,一个“爬”字形象生动。“所有的植物都紧护着身上的最后一滴汁液,努力要熬到雨季的来临。”“外面的黑夜似乎在踮起脚尖,屏住呼吸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八月的头一个星期的太阳睡了一个好觉之后,又恢复了它的威力。今天仍将是挥汗如雨的一天。”这样的句子散落在文中,每一次触碰都会让人惊叹。

      如果你以为作者只是善于华丽的语言表演,那你就错了。当我们跟随作者的节奏一步步走向故事的高潮时,你会忘记了语言的存在,你会担心“黄西装”怎样要挟温妮的家人,你会忧虑梅·塔克怎样摆脱绞刑的命运,你会惊讶十岁的温妮竟然做出帮助罪犯逃走的大胆举动。故事中人物的命运开始和读者息息相关,那时你脑子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往下读往下读一直往下读,直到故事最后落幕。

      成功的作家都是语言运用的高手。《不老泉》留给我们的是一片茂密的语言丛林,在那里草地那么清新,我们可以躺在上面自由地畅想,花朵那么美丽,我们可以把它做成书签珍藏在记忆里。

一次悄然的灵魂撞击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眼不老泉,你会喝吗?如果你真的想喝,你会在人生的什么阶段喝呢?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经典著作就是这样,它总会在你的灵魂深处悄然一击,让你深思,让你回味。

      《不老泉》向我们呈现的就是关于长生不老的人生主题。对长生不老的理解和认识每个人是不同的。

      费尽心机的“黄西装”一直痴迷地追寻长生不老,他甚至决定堵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不老的秘密,当他知道了不老泉时,他利欲熏心,想利用泉水卖钱。书中对这个人物的刻画是很费笔墨的,外貌描写、动作描写、语言描写都很细致,但是作者始终都不肯给这个人物起一个名字,只是叫他“陌生人”或者“黄西装”,这种设计充满了隐喻色彩,就像作者描述的一样“这个人看起来像一个木偶”。

      其实就连误喝不老泉水、从此永远停留在固定年纪的塔克一家人对长生不老的看法也是有差别的。17岁的杰西对生活充满着美好的幻想,他盼望着温妮在17岁的时候能够喝下不老泉,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周游世界,把一切都看个够,好好享受生活。经历过婚姻的迈尔斯相对成熟些,尽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还不知道要用来干什么,但是他坚信“人既然在这个世界上占了个位置,就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梅·塔克尽管会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表示疑惑,但是她还是坦然地接受了现实,“不管遇上什么,我们都只能接受,跟所有的人一样,有一天过一天。”

      而忧郁的塔克对生命的理解最为深刻,他深知如果人们知道了泉水的事,会像猪冲向泔水一样扑过去,会为了喝那里的水而互相践踏。他并没有觉得长生不老有多么的好,他盼望着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去经历生死。

“生命就像轮子,一切都像轮子,不停转动,永无停歇。……死亡是轮子的一部分,就在新生的旁边。你不能只挑自己喜欢的,把别的扔掉。能成为整体的一部分,这是有福啊。……我要是知道怎么爬回轮子上去,我会立刻就去做。人不能只活不死,所以 >我们这种生活不能算是活着。我们只是存在,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

      在湖中的小船上,塔克对温妮说的这一番话折射出了他对长生不老的理解。而当我们读到这段发人深省的话时也会被深深地触动。

      不管塔克一家对长生不老的反应多么的不同,他们长生不老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而这本书真正的主人公温妮却是可以选择的。当温妮10岁偶然窥得不老泉这个惊天的秘密时,她就一直面临着选择,她可以在17岁时喝下泉水然后和杰西一起浪迹天涯,她可以在自己青春貌美时喝下泉水永驻不老容颜,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去喝,因为那眼不老泉就在她自家的林子里。但是温妮没有,当我们看到温妮的墓碑上刻着“爱妻、慈母1870-1948”时,不禁潸然泪下,温妮选择了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衰老、死亡,平凡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阅读小说很大程度上就是阅读人物的结局命运,而一部优秀的小说,主人公就是一盏灯,它不仅照亮自己,也照亮我们每一个人。当塔克站在温妮的墓前,举手行礼,大声说出“好姑娘”时,我们理解了塔克,理解了温妮,也理解了生命的意义。

      经典小说就是作家精心搭建的一座房子。当我们坐在娜塔莉·巴比特搭建的小木屋里感慨万千,流连忘返时,我们相信那位2016在家中与世长辞的老人在她的作品里得到了永生。尽管《不老泉》这本书收录在二十世纪儿童文学传世佳作中,但是我相信这本书不仅仅是写给孩子的,也是写给我们芸芸众生的。就像不老泉文库的扉页上所写“献给静享阅读的你——无论你是孩子,还是和这些书擦肩而过的曾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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