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VOL.2020.06.27
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九年制义务教育中是有奖状的，到了高中之后就没有这种东西了，对于高中期末可能存在的发奖状这个环节，我没有任何印象，我不记得有任何人上台领过奖状，但春节疫情期间，闲着没事在三楼的写字台里翻看那些旧东西，在一张高中成绩单的奖惩情况里却赫然看到了一行让我诧异的字：“被推荐为校三好生。”
我竟然没有丝毫印象，毕竟也没过多少年，让我奇怪的不仅仅是高中里还有三好生这种荣誉称号，更离奇的是那是一张高三的成绩单，高三的班主任叫玲玲，她对我的态度简直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所以这行出自她手的字显得是那么不合情理。
每堂课开始讲课前，她都要花上五六分钟的时间，用市井到极致的粗鄙语言大骂一通，骂的不是班级，也不是某几个人，独独就是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为了骂我而浪费全班的时间，也许她只是把我抓了个典型，当成反面教材来警示所有人，但骂来骂去总没什么新意。
我当然知道她骂我的初衷也只是想让我成为她希望的样子，我知道她对我寄予厚望，她给我全班最好的位置，教室正中间的小过道，我不用像其它同学那样从教室的一侧到另一侧循环挪课桌，从教学资源来看，我长期占据着教室里最好的视角位置。
但一开始我的确没把这往更深的意义去想，只当是她为了惩罚我在做眼保健操时与同桌聊天，竟把我流放到了这么一个奇葩的地方，跟坐牢似的，左右各有两个同学，我被四个人夹在中间，想出去一趟，要么兜个大圈子从后面绕，要么让身旁一侧的两个同学起身走出座位给我让道。我没有固定的同桌，但却有最多的同桌，左右各一个，每两星期更新一次，周而复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跟个钉子户似的坐在正中间，我只觉得这是全校最不方便的座位。
从她每天逢骂必用的那句俚语“占着茅坑不拉屎”中，甚至怕我听不懂，特意补充解释给你这么好一个位置，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终于意识她到给我安排座位的真正用意，即使她骂人的话很难听，充斥着各种屎尿屁脏话，叫人叹为观止，像市井而不像教师，但我知道她的本意是好的，便总是充耳不闻，随她骂个爽快。
但随着我的无动于衷，她对我的厌恶似乎也越来越深，到后来甚至变本加厉到了连我爸妈都骂的程度，这让我觉得反感，思考之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想回家自学，妈妈当然不理解为何我突然会有这种念头，我是真的觉得在家自学和上课没什么区别，高三的课程本就以复习巩固为主，即使在学校上课，也基本都是老师讲老师的，我自己学自己的。
我坚信回家自学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费了一番口舌之后，妈妈在我的洗脑灌输之下竟然同意了，回过头来再看，这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不知道是她的耳根子软还是我的洗脑功夫厉害，妈妈让我去跟班主任说说看，如果她同意的话那就回家来吧。
挂了电话，我直接就去玲玲办公室找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回家自学，高考前回来。她的态度依然是那种恨不得我立马从地球上消失的样子，瞧都不瞧我一眼，直接很厌恶地甩出一句你自己找校长去吧。
我转身出门就去了校长办公室，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中年教师，他一听我来意，没有问缘由，也没有直接说行还是不行，只是抑扬顿挫地说了一句话：“十六年来，我碰到过的这样的学生，没有一个成功过！”末了再大手一挥重复道：“没有一个成功过！”
言外之意就是不允许，我很识趣地退了出来，但内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我依然坚信回家是可行的，因为在学校里也基本上像是在自学，如果允许我回去的话，成不成功不敢保证，毕竟我不知道他所谓的成功是以什么为标准来衡量的，至少在我的标准下，不会以失败而收场。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之后，我又走到大厅墙边的公用电话机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还是妈妈接的电话，我没有告诉她找校长的事，只是说老师不同意，她却说班主任刚才给她打过电话了，态度极其差，一点情面都没留，把我骂得俨然就是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似的，说着妈妈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数落我如何不听话，如何不懂事，我在电话这头楞楞地听着，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玲玲在课上依旧以骂我作为开场白，只是这次不再是那些骂了无数遍的老生常谈话语，她有了新素材，骂出了新意，让人眼前一亮，我成了她口中的逃兵，懦夫，一无是处的废柴，还当众问我：“现在怎么不再来找我说想回家了？校长没同意吗？说得倒是好听想回家自学，在家无非是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伺候，还没人骂，养着惯着，当然比在学校舒服多了！”
她只带了我们一年高三，竟有大部分时间是在她的骂声中度过的，虽然很难听，但并不讨厌这样一个老师，除了骂人父母让我无法接受，她骂我的那些话我只当是在听故事，毕竟她的初衷是好的，只能说我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天生就不合她胃口吧。
看着成绩单上的那行字，感觉不管出自谁手都没有出自她手让人觉得奇怪，我问同学高中时还有发奖状这种东西吗？他说有，他高一时还拿过两次三好生呢，说着还不忘调侃我一下，据他估计，我撑死也只有学习积极分子的份，没有哪个老师会蠢到把三好生给我。
我说我在成绩单上看到自己有三好生，但自己对高中居然还发奖状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他分析道：“你对这种看得比较淡，可能发奖状时你还在下面听歌看闲书呢！”
我把那张成绩单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他赞叹道：“你这是高三的啊！”紧接着立马又发来一个惊叹：“玲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