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内圣外王微故事

王垕申冤记

2017-03-15  本文已影响169人  谭元奎

 话说曹操统兵十七万与袁术相拒寿春月余,久攻不下。而营中粮食将尽,不敷支散。仓官王垕问计曹丞相: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将小斛散之,权且救急。王垕再问,倘若军怨,又当如何?操答,你且莫管,本相自有道理。王垕领命,遂以小斛散之。不一日,如王垕所料,受饿将士怨言四起,各营骚动。曹操一看情况不妙,担心酿成兵变。急召王垕,欲借王垕头颅一用,以稳军心。王垕明白,这是曹丞相要拿自己当替罪羊啊!心中凄惨,大呼曰,卑职无罪,丞相饶我。曹操不由分说,急呼刀斧手推王垕出帐,一刀斩讫,悬头于高竿。再出榜晓示云:王垕以小斛散粮,盗窃官粮,已按军法从之。于是众怨平息。

  且说王垕被斩,三魂离窍。早被黑白无常两小鬼瞧见,铁链一抖,套了王垕的脖子,径望幽冥界赶去,王垕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尔等何人,无缘无故拉我做甚?”两鬼答:“我们是勾魂的鬼差,拉你到阴曹地府报到。”王垕一惊,随即大哭:“我无辜受刑,死得冤枉啊!’两鬼道:“你有何冤屈,且到阎王殿再说”。

  三个你拉我扯,不多时已到阎王殿。但见鬼影飘忽,阴风肆掠。阎王端坐主案,一脸煞气,判官侧立一旁,眼露寒光,更兼两排厉鬼手拿刀叉斧锯,青面獠牙一副吃人状。一见这阵势,王垕先自怯了,不敢啼哭,止在那儿偷偷摸泪。

  台上阎王爷觑得亲切,厉声喝道:“阶下何人?你这厮好不晓事。自古以来,万物生生灭灭,循环往复,天道使然,你今儿个命归黄泉,也是定数,又何悲之有?”

  王垕见问,收泪答曰:“小人王垕,原是曹操帐下仓官,平日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近因军中缺粮,无法支付。小人不敢自专,问计曹丞相。丞相叫我小斛散之,我又问,倘有军士生怨,如何处之。丞相道,你且听命行事,若有差池,本相为你做主。不曾想第二日各营将士就闹将起来。丞相怕事态闹大,急招我入帐。说事急矣,若不借你头颅示众,难稳军心。我急待分辩,左右刀斧手却早已行刑。可怜我身首异处,死得不明不白啊!小人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替我做主。”

  阎王一听,勃然变色,叱曰:“还有这等事,可恶,实在可恶。来人啦,速将曹操魂魄拘来,我要问话”。

  “不可!”话音刚落,判官答话了:“现在曺操官居丞相。位高权重,如日中天,阳气太盛,阴间人奈何他不得。大人切莫性急,且缓些年月,再相机行事。”

  阎王沉吟半晌,扭头问判官:“你且把生死簿找来,看看王垕有几年寿辰.”判官急忙找来生死簿,细细查找。一看,纸上写的明明白白:王垕,卒于初平九年十月。

  “这就对了。”阎王点点头,用指节叩叩桌子,望着王垕说:“王垕,生死簿上从无差错,你阳寿已尽,死得其所。你当节哀顺变,转投来世,才是正理”。王垕一听,哀嚎不已。

  “来人,将王垕送到轮回台,选定机关,也让他魂魄早日有个归宿。”阎王发令。左右几个鬼卒忙架了王垕就走。

  “等一等,我有一言。大人须知,轮回台有六道门首,分忠门孝门仁门义门善门恶门,但不知要将王垕送入那一道门合适呢?”

  “不错不错!卿不提醒,我倒忘了。虽说曹操以假公济私,盗窃官粮之罪处死了王垕,但王垕又大呼冤枉,说他恪尽职守,忠心不二,这事难辨真假,到底给王垕如何定性呢?”阎王爷与判官对视了一下,接着说:“我看这样吧,先把王垕送到枉死城看管起来,且等哪一年曹操断了尘缘,来了阴司,那时候三曹对案,便见分晓”。王垕无奈,只得随了鬼卒去了枉死城,形只影单郁郁寡欢不题。

  光阴荏苒,不觉间已是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曹操头风目疾气滞肝郁数病同发,形容枯槁,一日气绝。曹操刚闭上眼睛,黑白无常二鬼即架着曹操魂魄去了幽灵界。

  曹操病久,身子虚弱。及至森罗殿,已是气喘吁吁。挣脱鬼差靠定柱子,两眼昏花。阎王爷在台上望见,喝了一声:“阶下何人,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曹操敛神定气,回应道:“吾乃九千岁魏王曹操,平日见了献帝也不拘礼仪,你是何方神圣,竟要我跪拜?”

  阎王大怒:“原来你就是曹操,今日到了地府,还似这般无礼。气煞我也。你睁大眼睛瞧瞧,这儿可是阴司,是阎王老子说了算。由不得你做主”。

  经阎王这么一喝,曹操方才醒悟,气焰消了大半,站在那儿再不吱声。

  “曹操,你可知道,多年前就有人首告你?”

  “某实不知。”曹操一脸委屈。

  “传王垕到殿!”

  须臾,两鬼卒即领了王垕到了森罗殿。王垕一见曹操,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把扭住曹操衣襟。大叫:“曹贼,还我命来!”曹操惊慌,避让不及。

  “曹操,王垕说你指使他改用小斗散粮,致使各营将士骚动。而你却推卸责任,嫁祸与他,可有此事?”

  “不是曹孟德夸口,俺自幼熟读兵法,岂不知两军对垒,粮草为先,我自讨伐袁公路以来,就以持久战为计,焉能不广备粮草?。又怎能克扣军粮?还望大人明鉴”

  “胡说,明明只备有一个月粮草,又恰逢那年饥荒,哪有多余粮米?改用小斗散粮,是你糊弄将士耳!”王垕手指曹操,怒形于色。

  “贼杀的奴才,你私藏官粮,暗地里却卖与汝南山贼刘辟,还以为本相不知?”

  “你无中生有!”

  “你血口喷人!”

  却说那阎王爷坐在案首,听两人言来语去,互不相让。一时间辨不清真伪。兀自发呆。

  忽然,殿外一阵喧闹之声,阎王一拍惊堂木,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有鬼卒禀道:“是一伙孤魂野鬼,要见大王,硬要闯进殿来。”

  “宣他们进殿。”

  听得召唤,一伙人鱼贯而入。细视之,乃伏完、董承、吉平、王子服、弥衡、孔融等人。这几人不与阎王打话,径直围住曹操撕扯,骂声不绝。

  曹操疲于应付,正慌乱间。又一人闯进殿来,吼声如雷:“休伤吾主,典韦来也!”这典韦力大威猛,伏完董承等人急忙回避。

  阎王爷在台上见到殿前一片混乱,大怒。高呼:“护殿的校尉何在?速将闲杂人等轰出去。”

  值班的鬼差手持木棍皮鞭,一阵好赶,方将一般野鬼驱散。阎王见一时无法调理此案,只得宣布:“鉴于案情复杂,无法取证,此案择日再审。着将王垕·曹操现行关押。”

  曹操被关进地牢,焦躁不已。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忽听有人在窗外低声呼唤:“丞相丞相,我是郭嘉,特来看汝也”。曹操慌忙起身,见是郭嘉。大喜:“奉孝来此,吾有救矣!”

  “丞相附耳过来,吾有一计。管教丞相无虞。”

  曹操急忙凑到窗边:“计将安出?”

  “丞相有所不知,方今汉献帝已禅位于大公子曹丕,改国号大魏。位居九尊,威服四夷。丞相可速托梦于曹丕,嘱他办好两件事。一是调集工匠在洛阳和许昌周围多修城隍庙和阎罗宫。陈列阎罗王、判官及土地老儿塑像,每天焚烧冥币,供奉瓜果,越多越好。二是迅速找到王垕家属,当授爵的授爵,当厚禄的厚禄。王氏一门得到好处,必感帝恩,尽弃前嫌,而王垕在阴司得讯,也必不追究矣。”曹操听了,眉头舒展:“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是夜,曹丕与甄氏一度缠绵,倦然如梦。忽见一人影于帐外徘徊。曹丕惊疑,正欲问话。那人影却已开口,:“我是曹操,丕儿救我则个”。曹丕定睛一看,果是其父。忙问:“父亲为何这等模样?”曹操于是将王垕在阴司中如何首告自己细说一遍,又将郭嘉所献之计备述一番。

  曹丕听了一笑:“这个不难,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区处”。话音刚落,但见人影倏尔不见。曹丕疾呼:“父亲如何去得这般急?”蓦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

  第二日早朝升殿,曹丕将梦中之事说与华歆王朗等人,君臣一番计较,得了结论。即刻宣昭。

  诏曰:一,挑选民间工匠一千人于洛阳许昌周围修建城隍庙三百六十处,内供阎罗、判官以及土地山神塑像。周围百姓必须每日祭祀,焚烧纸币,供奉瓜果。不得有误。此事由贾诩全权负责。

  二,追谥王垕为顺命候,重修墓地。二子王哲、王瑶均加封为中郎将,王垕遗孀加封为四品夫人,即日生效。

  话说洛阳许昌大兴土木。百姓每日举行庙会,早有鬼探子报知地府。阎王判官土地山神喜不自胜,每当夜半即相邀去了庙宇,尽收冥币,饱餐瓜果。无时不刻不思念曹氏的好处。

  再说王垕魂魄某日到自己墓地神游,正瞧见二子在自己坟前叩拜。口中念念有词:“父亲啊,皇上已追谥你为王侯,儿等也加封为中郎。土地俸禄也一应俱有。此生愿已足矣,还望父亲泉下有知,清心静养,早日转投来世。”王垕听了,频频颔首。心中也有了主意。

  又一日,阎王升殿,传唤王垕、曹操听判。二人全无敌意,殿前相视而笑。

  阎王判决如下:魏王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终不僭越,固守臣道,可谓忠。其父曹嵩被陶谦部下张闿诛杀,曹操悉起大军洗荡徐州,完报父仇。是为孝。按阴司惯例当入“超生贵道门”。转世后再入王道。

  顺命候王垕,随曹操东征西讨,克己奉公,时常有士卒缺衣少吃,王垕每每接济,不图回报,可谓仁。寿春一战,粮官任峻克扣军粮,曹操追究,王垕充当替罪羊,慷慨赴死,是为义。按阴司惯例当入“超生福道门”,转世后重归人道。

  “以上判决,你二人可有异议?”阎王满面春风问到。

  “谢大王恩典,我等并无异议。”

  王垕与曹操欢天喜地,走出森罗殿,直奔六道轮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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