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之外有归人【5】

小乔摇着扇子轻哼着小调，懒懒地靠在树下，斜瞥一眼，忽地看到了站在浮光阁上的李白。

而顺着螺旋的楼梯一步一步跳上去的，正是那只小红狐狸妲己。

“明明是后羿带回来给大乔作伴的，这下却和李白分不开了。”小乔一转脸，看到同样望着浮光阁的芈月。

“也不是没有源头，”小乔笑笑，轻摇着小扇，“千年之狐也是李白啊。”

“求凰的凤也是李白呢，所以他跟后羿也要好就因为后羿的弓能射出那只金黄色的野鸡？”

“噗哈哈哈哈哈，”小乔差点没给笑死，“野鸡？”

“不是我说哦，”芈月双手抱在胸前，十分可惜地感叹，“后羿的野鸡不行了，你知道吗，他那天居然连只小小的地兽都射不准，他还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跟我说他的弓没睡醒……”

浮光阁是荣耀府最高的地方，没有修葺门窗，四周都用大乔的法阵围了起来，光线暗的时候会看到隐隐的蔚蓝色的光散出来，一丝一缕，如同轻纱帷帐。

李白坐在阁边，手心是酒葫芦，青莲剑柄上系着的红穗子已有些败色了。他仰头喝下一口烈酒，却被酒给辣了喉咙。

妲己就这样在李白的背后，躲在阁下的小台子上偷偷看着他。

青川中心有小岛叫鹦鹉洲，荣耀府就立在洲上，四水环绕。大乔会收集十五的月光，在初一的时候上浮光阁发动镇魂令，届时轻纱般的十五月光覆盖着荣耀府，整个青川都是一片莹莹蔚蓝，粼粼波光全都投射在荣耀府上。

那是妲己进荣耀府以来，见到过最美最震撼的光景，大乔嗓子里轻轻吟出的镇魂歌会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荣耀府就是这样得到休养。

她看见大乔微启的眼睛里闪着大海的光芒，眉心的浪花图腾美得简直不像话。她也感受得到，她躁动的心被轻轻按下来，丹田有来自外界的稳稳的力量护着她，不仅仅是她，只要在荣耀府内，是根草力量都会被保护，都会小幅提升。听小乔说，初一月亮最亏，也是荣耀府最弱的时候，初一大乔整宿不眠，护着荣耀府，直到翌日天边熹光微现。

那个时候她看着大乔，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大乔就犹如神话里的母神。

她问，那大乔姐姐不累吗？

小乔说，你若去问她，她绝对会说不累。这是她的执念，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没办法？

不是跟你说了么？初一荣耀府没有保护不行呀。

还因为三年前荣耀之战留下的愧疚吧？

小乔一惊，捏了捏妲己的兽耳。都说了不准对我察心啦，什么事都被你看穿了，荣耀府所有人都被你看得通透，一点秘密都没有啦。

如今是傍晚，妲己偷偷望着李白的背影。李白，约莫是望着远处被夕阳勾出金边的秋山，望着不断闪着亮晶晶波光的青川，然后在寻找万物之间有没有一个影子闪出来，弥补他整个人生的空白。

“在台下趴那么久，腿不会酸？”李白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妲己一惊，慌忙整个人都趴了下去。

原来，原来李白早就知道她来了。

“来了就陪我坐一会儿吧。”李白的声音在阁内响起。妲己这才慢慢起身，提步进了浮光阁。

“李白哥哥……”妲己在李白身旁跪坐了下来。

“府里的人说，你能察透世人的心，”李白左手撑在身后，身子往后靠了一点，“那你看得穿我在想什么么？”

妲己看着李白，看着他眸子里映着满湖金黄秋色。

“李白哥哥……在等人回来。”

“等人？”

“李白哥哥，等很久了吧……”

李白眼睛慢慢低了下去，睫毛扑扇着遮住了目光。

“大概，是真的在等人，是真的等很久了吧。”

“嗯。”妲己乖乖应着，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李白哥哥会一直等下去吗？”

“呃……”李白思索了一小会儿，而后郑重地应了一声：“嗯。”

妲己不再说话了，她也看青川与秋山，她也看落霞与孤鹜。

她是靠着游走世间的阅历说李白在等人，这跟读心没有任何关系。

青丘狐看不透自己心爱之人的心思。这是上天的命定，许多青丘之狐便是凭着这一点预测真命之人，找到真正心爱，即使之前从未遇见，看不透心，那就对了。

青丘在她之前，从未有过生来就有一等魅术且察心之术如此厉害的狐狸，她也坚信看不透心爱之人心中所想的命定会在她身上打破。出青丘入尘世的时候，她的下巴扬着骄傲与不惧的高度。

直到她被后羿带回了荣耀府，直到她那天被悟空逮住，直到她见到了李白。

命定，就是命定。没有人可以逃过上天的运算。

大乔和小乔给的命题是错的，从前她也以为她可以看透世人，直到她见到了李白。

她猜不透李白，看不到李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