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娥到底有多冤?」下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张驴儿父子随蔡婆婆一行三人返至蔡婆婆家中。
刚一进院门,爷俩就傻了。
活了这么些年月,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宅院。
进了院门,刚拐过一个月亮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万竿修竹,宛如千军万马的绿色方阵,随着微风轻抚,静如止水,动若波涛。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蔡婆婆有意卖弄,笑道:亡夫给老身留下的这片宅子,虽然不大,倒也精致,收纳四季山石尽入园中,我们现在刚入春山,春山对应春天,是四季的开始。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只听得张驴儿父子膛目结舌。
蔡婆婆引着二人往里走,越往里走春天气息越浓,遍地皆是翠绿斑斑的笋石,犹如雨后春笋,春回大地。翠竹之间夹有黑色湖石,竹石相配,一动一静,绣画出春日蓬勃之朝气。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绕过了春山,便来到了夏山,只见满眼尽是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堆砌,飘逸俊秀,变化万千。石上有一株老松,枝叶垂披,绿荫如伞。峰石下有一方水塘,池中睡莲朵朵,莲叶田田。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蔡婆婆存心嘚瑟,兜了个圈,又把二人带到秋山之中。
老话说:得意莫抬头,失意莫低头。
蔡婆婆倒霉就倒霉在她这爱嘚瑟上。
秋山在整个园中体量最大,假山高耸,巨大的黄石层层叠积,山峰似断似续,蜿蜒曲折。峰顶立有一亭,四角卷棚歇山顶,名为「听云」亭,是全园制高点,若站在亭中,全院古木,假山,池水,建筑尽在眼底。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三人穿过了秋山,来在了冬山,冬山以宣石叠积而成,形状浑圆,远远望去,宛如一座积云覆盖的雪山,两旁配上天竺,腊梅等耐寒植物,更添冬日之情趣。山后墙上有四排圆形空洞,每排六个,共二十四个洞眼,代表二十四节气。每每有风吹过,空洞便传出呼呼之声,好似北风呼啸,给人寒风料峭的感觉,故名风吟洞。地面均用白石铺作冰裂之状,人置身其中,只感到寒意阵阵,冷风森森。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四季山把四时山水画尽园中,春山浅淡如笑,夏山苍翠如滴,秋山明净如妆,冬山惨淡如睡。只把张驴儿父子看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蔡婆婆看到二人的羡慕之情,心下不禁得意,笑道:山水有四时,人生也如四季,我们人也是自然中的一份子,幼时如春季开篇,少年如夏季铺展,中年如秋节高潮,老年抱冬日而眠。四时风景不同,人生的每个阶段也是各有经历。老身年事已高,现下就住在这冬山中的宜雪轩,二位请随我来。
张驴儿边走边笑眯眯地对自己父亲张本说道:爹呀,往后你就随婆婆住在这冬山院,我看秋山院不错,以后我就住那,秋高气爽之时,我在那院烤羊腿吃岂不快哉!
张本笑道:如此甚好。
蔡婆婆见此二人随口安排,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心下一惊,心说:这二人不会是要住下来吧?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随后转念一想,也许他们父子好俚戏(好开玩笑),不用当真。陪笑道:二位若是喜欢,但住无妨。
张驴儿嬉皮笑脸道:那是自然。
三人进了厅堂,窦娥早在堂中等待,蔡婆婆出门要账,久久未归,窦娥在家中等待,恐怕婆婆有什么闪失,正自心焦,一见婆婆回来,赶忙相迎,撇眼瞅见婆婆身旁还跟着俩人,正待仔细打量,突然一股汗馊味扑鼻而来,窦娥不禁皱眉,心道:婆婆不知从哪领回两个腌脏之人。
这就是张驴儿父子的标签:人没到味儿先到了。
蔡婆婆赶忙给窦娥引见,把自己出城要账,赛卢医如何想赖掉银子,如何把自己骗至荒郊,杀人灭口,张驴儿父子如何出手相救的前后原由,从头至尾的讲述了一遍,直听得窦娥惊恐万分,花容失色,听到惊险之处,手一哆嗦,竟将手中茶盏跌落,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粉碎。
张驴儿自从进门第一眼看见窦娥之时,只见窦娥明眸皓齿,玉立亭亭,张驴儿一对贼眼便如长在窦娥身上,再也拔不出来了。这会儿见到窦娥失手将茶盏跌落,张驴儿迅速蹲过去捡茶盏碎片,他捡碎片是假,一伸手便抓住了窦娥的左脚足尖。
在古时,男女授受不亲,沾衣裸袖便为失节,何况一个女子被陌生男人捏住了脚尖。
窦娥心中一惊,左足后撤,一撤之下,竟不能动,原来张驴儿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窦娥羞得满脸通红,急道:快放手,请你自重。
张驴儿贼兮兮一笑道: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放你!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连张驴儿的父亲张本都惊得咋舌不下。只觉得:不是老夫不明白,世界变化快。
窦娥左足被抓,不能动弹,心下恨他轻薄,用力一挣,但给他紧紧抓住了,却哪里挣得脱?
蔡婆婆抢上前来忙道:小义士,你这是为何?!快松手!张驴儿哈哈一笑,仍是不放。
窦娥心下大急,把脸一沉,正色道:你若再不放手,我便不客气了!
此时窦娥在张驴儿眼里只有八个字的评语:
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张驴儿这会儿色迷心窍,哪里肯放手?窦娥见他还不放手,左足不动,右腿飞起一脚,向他面门踢去,叫他不得不撤手,张驴儿右臂松脱,举手招架,反腕勾出,又抓住了她踢过来的右脚。张驴儿多年飘走江湖,颇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他这路擒拿功夫竟得心应手,擒腕得腕,拿足得足。窦娥更急,奋力抽足,脚上的红绣鞋竟离足而去,但总算挣脱了张驴儿之手,站在当地看着自己的白布袜子,含羞低头,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张驴儿嘻嘻一笑,把绣鞋放在鼻边作势一闻,大叫:好香啊!只气得窦娥粉面娇红,当即光着一足,拂袖而去。
窦娥一走,屋内就剩下蔡婆婆和张驴儿父子二人,蔡婆婆气得直跺脚,指着张本怒道:我把你父子二人领回家中,本想以银钱重谢,令子却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你这个做父亲的是如何教儿子的?!
张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张驴儿抢着答道:好你个蔡婆婆,我父子二人救你性命,你不思报答,我跟你儿媳妇开个玩笑,你现在却来怪罪,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蔡婆婆恨道:你们救我性命,我自然感激,等下我便取钱钞赠与你们。张驴儿笑道:我们救你,本也不徒你财物,你不必拿钱钞哄我们。蔡婆婆冷冷道:既不要钱钞,你待如何?张驴儿拿眼瞟了一眼自己父亲,张本赶忙答道:婆婆啊,不瞒你说,我父子二人如今都是光棍,你既无丈夫,我也无浑家,你我二人做个夫妻,你那儿媳妇嫁给我儿,我们同日拜堂,双喜临门,你看可好?
蔡婆婆听完这话,当时差点没气出屎来。
蔡婆婆当下气道:你这是何言语!我守寡多年,已然年迈,焉能再嫁!况且我那媳妇儿窦娥也不会答允。
张驴儿冷笑道:你若不肯倒也好办,你的命是我们救的,你再还给我们便可,赛卢医的丝绦还在我手,我仍旧勒死你罢了,这样我们谁也不欠谁的。说罢解下腰间赛卢医的丝绦,上前作势要勒蔡婆婆。
这便是,结君子千年有义,交小人转眼无情。
蔡婆婆心中大骇,道:且慢动手,容老身再思量片刻。张驴儿停足笑道:不急,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走,你现在就想,我们就在此等候佳音。说罢手里拎着丝绦,便往厅上的罗圈椅子上大咧咧地坐下。
蔡婆婆此刻飞快寻思:此父子二人,均非善类,又是有备而来,他们是色目人,身份特殊,即便告到衙门也是不了了之,我若不依他们,他便要勒杀我,我守寡多年,清苦寂寞至极,看那张本老儿比他那儿子还和善些许,如今我打又打不过他们,告也告不倒,罢罢罢,我便从了他们,只可怜了我那媳妇儿窦娥。想到这里,便向他父子二人说道:事到如今,我老太婆答应了,就招了你父子二人做上门女婿,不过可有一节,我那媳妇儿窦娥气性最是难惹,待我慢慢劝化于她。
张驴儿把眼一瞪道:好花多刺,你这个媳妇儿,长得也忒带劲了,我现在就发个誓,今生今世若不娶她做老婆,我就是野驴生的!
张本在旁怒道:你发你的誓,别捎上我!
张驴儿笑道:爹,你就知足吧,这老太婆已经答应嫁你了,可我这儿还没着没落呢。转头又向蔡婆婆道:
美妇人我见过万千向外,不似这小妮子生得十分惫赖,我救了你老东西性命死里重生,你怎能舍不得教你儿媳妇肉身陪待?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光阴瞬息即逝,日月往来如梭。
转眼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
张驴儿还是没娶上窦娥,张本倒是跟蔡婆婆住到一屋去了,俩人也没办婚事,非法同居了三个多月。
这其间蔡婆婆去劝过窦娥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窦娥非但不从,直气得脸如白纸,体似筛糠,还把蔡婆婆一通羞臊:
婆婆你好不知羞,避凶神要择好日头,拜家堂要将香火修,你梳着个霜雪般的白抓髻,怎将这云霞般锦帕兜?怪不得女大不中留,你如今六旬左右,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旧恩爱一笔勾,新夫妻两意投,枉自教人笑破口。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直臊得蔡婆婆无地自容,从此便不再去窦娥房中。
蔡婆婆的麻木与自私渐渐的将窦娥逼入绝境。
麻木是很多人的劣根性,受尽欺压,只要还能苟活便不知反抗。
张驴儿也去窦娥房中威逼利诱过多次,窦娥誓死不从,逼得紧了抄起剪刀便要自刎,张驴儿只得作罢。换做旁人早就慧剑斩情丝了,偏偏张驴儿是个愣种,天天缠着窦娥碎碎念,无非是一些无聊的情话,把窦娥扰得不胜其烦,为了敷衍只得说了一句:我婆婆年事已高,我要伺候到她善终,方敢再谈婚嫁。
窦娥的一句敷衍之语,竟说到张驴儿心缝里去了。
张驴儿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坏得赤赤条条,不暇任何掩盖。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窦娥你不是要等蔡婆婆死后才能嫁人吗?还等什么?蔡婆婆,你赶紧死吧。
话分两头。
赛卢医自从上次,为了赖掉蔡婆婆二十两银子,将她骗至荒郊,正待勒死她,不想撞见两个汉子,救了蔡婆婆性命。
那一飞鞋打得赛卢医不善。
赛卢医只得流窜逃亡,所幸他孤身一人,又无家小连累,悄然逃至外省,另做营生,骗得了一些银钱,如今又潜回山阳县,在南门偏僻之处开了间小药铺,虽然地段背静,但好在房租便宜,日子也算能凑合过下去。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这一日赛卢医正坐在药铺等待着病人上门抓药,突然间由打屋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人长相猥琐,一身的汗馊味儿,和药铺里的草药味道混杂在一起,能把人积年的鼻炎都熏好了。
只见来人鬼鬼祟祟地趴在柜台上,低声道:郎中先生,小人家中有人害了贫血之症,特来求您讨些砒霜。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砒霜,学名三氧化二砷,能治疗败血病,古时药铺并不禁止售卖,但此药剧毒,服食过量便会致人死亡。
赛卢医见来人面相不善,又开口便讨毒药,乍着胆子问道:不知这位小哥,可要开多少?来人笑道:多多益善,先来四十两即可。赛卢医大惊失色道:四十两?!我的天哪,别说是人,大象也受不了啊!
来人哈哈一笑道:赛卢医!你不认得我了,我可认得你!三个月前你图谋欲害死蔡婆婆,只为赖她银子不还,你当时勒蔡婆婆的丝绦还在我手,人证物证俱在,你不与我合药,我便拉你去见官,到了衙门,三推六问,免不了要你受牢狱之灾!
赛卢医心里大惊,抬眼仔细打量,依稀认得来人便是那日救蔡婆婆的俩汉子之一。赛卢医连忙陪笑道:大哥,你开恩放了我,有药有药,我这就给你拿。
赛卢医忙上药柜抓药,抓好了药,用油纸包好,递交给来人,那人接过了药包,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那人走后,赛卢医连连后悔,暗想:我今日与他合了这服毒药,他必将害死人命,日后事发,定然连累到我,我还是关门上板,继续跑路去吧。
来抓药的正是张驴儿。
张驴儿恼火窦娥百般不肯从他,只推说要服侍蔡婆婆善终,方可嫁人,他便来抓药,只道毒死那老太婆,这小妮子才可做他老婆。
张驴儿虽坏,却坏得单纯,他以为毒死了蔡婆婆,窦娥就能嫁他,太天真了!
骄横来自浅薄,狂妄源自无知。
话又分两头。
蔡婆婆自打跟张本同居以来,虽说还算相安无事,但架不住邻里之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儿媳妇窦娥也不给自己好脸子看,时候一长,老太婆竟积郁成疾,从此一病不起。
这一日正值六月三伏,骄阳似火,烤的人心里烦躁难安。有分教: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蔡婆婆这些日子一直卧床不起,加上天气炎热,身子更加难受,张本老儿到还算本分,伺候在床前端汤递水。蔡婆婆缓了两天渐渐有了点食欲,一直念叨着想吃点羊杂碎汤,张本便上厨房吩咐窦娥给蔡婆婆做碗羊杂汤喝。
窦娥在厨房里连蒸带煮,一会儿工夫便做得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端着食盘往冬山院走去,路过秋山院时,正巧碰到抓药回来的张驴儿。
张驴儿一见窦娥前去送汤,心道机会来了,便向窦娥道:你婆婆口重,这汤里放盐醋了没?窦娥见他就烦,淡淡道:盐醋自然放了。张驴儿道:你再去厨房取些盐醋,婆婆久病初愈,口里淡的紧,我帮你端汤,你快些去取。窦娥依言回转厨房取盐醋。张驴儿趁机将一包砒霜倒置汤中,迅速搅拌均匀。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工夫不大,窦娥取了盐醋回来,从张驴儿手中接过了汤盘,径往蔡婆婆房中走去,张驴儿心怀鬼胎,一直尾随窦娥身后,想暗中窥探。
窦娥来在蔡婆婆房中,将汤端给婆婆喝,可能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蔡婆婆突然心里一阵恶心,便把汤递给张本说道:我又有些不适,这汤还是你喝了吧。张本说道:这汤本是特别为你做的,你多少喝上一口。蔡婆婆道:我不吃了,还是你吃吧。他二人你推我让,只看得窦娥心头火起,怒道:
婆婆啊,你莫不为黄金浮世宝,白发故人稀,以前的旧恩情,全不比新知契,只听说百年同墓穴,哪里见千里送寒衣?
几句话说的二人臊眉耷眼,张本心里一烦,伸手把汤接过来,撩开后槽牙,打开里套间,风卷残云,顷刻间盆干碗净。一撇眼看见自己儿子张驴儿在屋外鬼鬼祟祟地张望,以为他在偷看窦娥,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张驴儿在屋外见到他爹和蔡婆婆你推我让,心下焦急难耐,生怕自己父亲喝了毒汤,正待进屋干涉,怎料张本迅速无比,瞬间把汤喝了个碗底朝天,再想拦已然来不及了。
张驴儿心道:爹呀,从此我便是孤驴儿了。
张本刚放下汤碗,突然听到胃里咯噔一声响,体内如同地震一般,一阵巨疼几乎让他跌倒,紧接着又来了一声咯噔,像是一声闷雷在腹腔爆炸,他顿时尝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突然想到刚才自己儿子一脸的阴鹜表情,心里依稀猜到了儿子的意图,当下立即用手指死劲抠舌头,想把刚吃的东西吐出来,然而为时已晚,他刚吐出一口膻腥的秽物就一头扎在地上,七孔出血而亡了。
砒霜何等厉害,走五官通七窍,见血封喉,端的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害人良药。
张驴儿竟天真的毒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便是,人命关天关地,别人怎生得替?
张本,你的寿数尽了。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寿数非干今世,相守三朝五夕。
张本老儿就这样撒手人寰,死得真干净,一点活气儿都没有了。
变故突发,剩下的三个活人全都楞在当场。
蔡婆婆人老奸,马老滑,见张本死尸倒地,只道要摊上人命官司,心里盘算着如何撇清干系。
窦娥见张本七孔流血,死相恐怖,只惊得她花容失色,体似筛糠。前一秒还是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尸横脚下。看着桌上放着的汤碗,回想起适才张驴儿让自己回厨房取盐醋的情形,心中如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暗道:此汤有鬼!
张驴儿此刻心里最是明白,自己下药本想药杀蔡婆婆,好进一步强娶窦娥,不料阴差阳错,老父张本喝了羊汤,眼见亲父惨死当场,张驴儿心里泛起了一丝悲悯之情,但就这一丝的悲悯之情,也是稍纵即逝,张驴儿坏得赤赤条条,不加掩饰,这时他心中暗自合计:爹啊,你不能白死,死人身旁有活鬼,我得利用你的死,方能娶了窦娥这小妮子。
三个人各怀心事,都在盘算应对之策,谁也不发一言,屋里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嫌刺耳,时间也仿佛在此凝固。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张驴儿。
张驴儿一个箭步跳入屋内,大喝一声:窦娥,你好大胆!居然药杀了我老子!
这一句话直气得窦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蔡婆婆歪在床上,病奄奄道:能别一惊一乍行不?吓我一大跳。
张驴儿不依不饶道:这小妮子如今药死我爹,我岂能善罢甘休?窦娥你到底要官休?还是私休?
窦娥气道:你一休吧。
张驴儿一怔道:一休怎么休?
窦娥冷笑道:就是你一死方休。
张驴儿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七窍怒生烟。怒道:看来今日非要拉你见官不可,你药杀人命,官断十条路,到时候到了衙门,把你三推六问,就凭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不怕你不招!
蔡婆婆听到这里插嘴道:莫要冲动,敢问你要怎生官休?怎生私休?
张驴儿乐了:蜡烛不点不亮,锣鼓不敲不响。官休便是我拉她去衙门,杀人害命,罪过不小,到时候你这个老太婆也免不了跟着沾包。私休呢,嘿嘿,你教窦娥从了我,叫我三声亲亲我的好老公,早些做了我老婆,我便不再追究,倒也便宜了你们。
蔡婆婆叹了口气,向窦娥道:孩儿,如今他父亲已死,这天大的人命官司,我们实在担待不起,不如你就从了他,也好落得个息事宁人。
窦娥愤然道:婆婆你好糊涂,这张驴儿是狗走千里吃屎,猪行万里装糠。他几次三番要强娶孩儿,孩儿被他逼得紧了,只得敷衍他说要给您养老送终后方敢再谈婚嫁,怎知他心黑至此,方才我端汤路上被他截住,要我返回厨房去取盐醋,这期间谁知他往汤里下了什么药?他本想下药害你,怎知他老父喝了汤药,死得跟王八蛋似的,这会儿倒反咬一口,把罪名强加于我。婆婆,一马难配两鞍,我宁愿随他见官,从他之事,再也休提。
张驴儿怒道:窦娥你也太损了,我爹要是王八蛋,那我是什么?告诉你,我张驴儿是条汉子,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便毁了它,任谁也休想得到!
窦娥连连冷笑,不置可否。
张驴儿道:怎么样?为什么不说话?怕了我吧,那还不快从了我!
窦娥淡淡道:我被狗咬了一口,难道我还能去咬狗不成?
张驴儿怒道:好啊!你拐弯骂我是狗!我何等聪明,焉能听不出来,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说不得,非拉你去见官不可。说罢伸手便要拉扯窦娥。
窦娥往旁边一闪身,朗声道:休得无礼,不用你动手,我随你去衙门就是,天理昭昭,王法条条,我又不曾害死你老子,到了堂上自会还我清白,把你从我家中驱走,我们从此落得清净。
窦娥天真了,她自以为到了堂前,老爷定会秉公执法,惩恶除奸。殊不知在黑暗的时代,哪里有公平正义可言?
窦娥出了自家门首,随张驴儿来在了山阳县衙,她怎知道自己的这一步,不但没有走出黑暗的阴霾,而是迈进了死亡的深渊。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古时的衙门,全称为三法司衙门,也叫六扇门。
是地方上集公检法于一体的最高综合性行政单位。
衙门里最高的行政长官便是县令大老爷。
县令老爷下面便是快状皂三班衙役。
快班衙役身手了得,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负责抓差办案,相当于今天的刑警。
皂班衙役负责在县令升堂时齐声呐喊威~武,以壮老爷之官威,老爷下令用刑时都是他们动手,相当于今天的法警。
壮班衙役负责看守监狱,仓库以及衙门口重要位置,相当于今天的武警。
衙门口是六扇门。
堂前有三道门,门分左右,每道门各有两扇门板,故称六扇门。
左青龙右白虎,左边两扇门这叫青龙门,青龙门从早到晚都开着,所有的差人出来进去都走这个门,连厨子进出都从这走。中间这两扇门是来了上差或者大人出入才开门,右边这两门这叫白虎门,平时轻易不开,开这个门就是要杀人,哪天要执行死刑时才开白虎门。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六扇门也称为公门。
民间有谚语,既入公门内,必定好修行。
公门的意思是指朝廷的任职官员。
官员手中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如果官员的心偏一点,民间就会冤案横生。官员若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多做点善事,那就会泽披苍生,所以说在公门中行善,远胜于在寺庙中修行。
其实想想,我们中国人也挺能折腾我们自己的。
想我们巍巍华夏,泱泱沃土。几千年来我们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农民起义,赶走了无数的外族侵略者,什么匈奴,瓦剌,鲜卑,吐蕃,蒙古,女真等等,一次次收复失地,又一次次扩展疆土,每次胜利后,我们还会选择一个昏庸的朝廷,来骑在我们脖子上继续作威作福,辗转千年,周而复始。
这便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气数。
天道循环,万法自然。我们改变不了时代,我们只能存天理,行善事,做好我们自己。
蛟龙未遇,潜身于鱼虾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止。人不得时,利运不通。盖人生在世,富贵不能移,贫贱不能欺。此乃天地循环,终而复始者也。
窦娥随张驴儿来在了山阳县衙门口,衙门口门前有一面大鼓,张驴儿不由分说,走上前去,抄起鼓棒便擂,鼓声沉闷而悠长,飘飘荡荡传至县衙深处。
古时各级衙门门口,都设置一面鸣冤鼓,所谓击鼓鸣冤,就是指这鸣冤鼓。
那么鸣冤鼓的制度是怎么由来的呢?
据传说,汉高祖刘邦登基坐殿不久,他有个侄子,仗着皇权,无恶不作,成日里走狗斗鸡,嬉笑孟浪,典型的玩胯子弟。纨绔不说纨绔,说玩胯,显得皇侄胯大有个性。
皇侄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好色。
看见漂亮姑娘就不能走道了,站在原地开始玩胯。
这一天,皇侄带着一帮家奴逛街,由打对过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皇侄突然站住不动了,玩胯开始。
这姑娘长得美若天仙,没这么漂亮的了,皇侄的胯骨轴子都快掰折了。
娥眉本是婵娟刀,杀尽风流世上人。
贪恋美色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侄使个眼色,一众家奴蜂拥而上,将女子团团围住,非说家里走失了一只宠物金丝猴,要看看是不是藏在女子罗裙之中。
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几个大嘴巴抽得皇侄原地直转陀螺。众家奴一见主子挨打,纷纷抄起棍棒要将该女子立毙街头。这时旁边来了彪形大汉,扇子面身材,身高七尺,膀阔三庭,三拳两脚便将众家奴胡撸的满地乱滚。一家奴从腰间抽出佩刀,奔着大汉前胸便刺,大汉猛一闪身,钢刀竟把大汉身后的皇侄捅了个大开膛,霎时间皇侄的五脏肚肠集体出来旅游,皇侄倒地身亡。
皇侄这辈子再也不能玩胯了。
众家奴急忙抬起皇侄尸体回府,回府后众人串通官府,栽赃皇侄为大汉所杀,大汉被捉拿收监,定处死刑。
被救的女子名叫苏小娥,得知恩公将被问斩,深感不安,决定去闯金殿。
但禁宫戒备森严,她一介女流如何能进,于是她找来了自己的妹妹,姐妹俩各持一鼓一锣,敲打过街来到金殿门前,连声高喊“冤枉!”。
锣鼓频传,声闻数里,惊动了金殿上的刘邦,他下令拿姐妹俩上殿。苏小娥上殿后把皇侄劣迹,家奴恶行,呈报刘邦。刘邦听毕,遂提大汉与皇侄家奴对质,家奴抵赖不过,只好招认为误杀。刘邦震怒,将该家奴问斩,随即将大汉释放,让小娥回家。百姓闻讯,无不赞颂高祖英明。
苏小娥击鼓鸣冤这一举动,给了刘邦一个启示,为方便百姓告状,他特下圣旨,命各级官署大门必须各置一鼓一钟,并规定钟鼓一响,官员必须上堂,藉以显示便民、德政。就这样,击鼓鸣冤之制,一直流传了两千余年,直至清末。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张驴儿举起鼓棒一通乱捶,鼓声阵阵,传遍县衙。一个直接导致窦娥惨死的人物即将登场。
这个人便是山阳县令桃杌。
山阳县令桃杌这个人物在文学界颇有争议。有人说他是贪官,有人说他是昏官。
原文上描述桃杌曾经审案时说过:我做官胜过别人,但凡来告状的,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所以很多学者把他归类为贪官。
可是细读全剧,身为楚州太守山阳县令的桃大人,在窦娥一案从头到尾,都没有贪污受贿的时间和空间,因为他断案的速度奇快,只用了一天,从张驴儿击鼓,到升堂,到退堂,桃大人当天审案,当天结案,次日押赴市曹。堪称豹的速度。
张驴儿拉窦娥来衙门纯属突发事件,事前不可能向桃大人行贿,公堂之上也并非受贿的场所,何况张驴儿一介无赖,穷得山响,但分他有包狗粮叼着,他爷俩也不至于懒在蔡婆婆家不走了。所以说很多学者,非要认定桃大人在此案中贪污受贿,奈何证据不足,确实有点言过其实了。
桃大人的名字很怪,桃杌。
这个名字既生僻又拗口。想必普天下的父母,但分思维正常的,没谁愿意给孩子取这种怪名的。
作者关汉卿关大爷,给山阳县令起这么个怪名,必有暗讽之意。
桃杌与上古凶兽梼杌谐音。
梼杌(táo wù),别名傲狠,中国神话中上古时期的四凶之一。
据说这种怪物生活在西域边陲之地。体格像老虎,毛很长,狮子嘴,獠牙外翻,尾巴八尺来长,能斗而不退,属于一条道走到黑的思维模式,凶狠异常,称霸西方。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如果一个人是非不分,油盐不进,民间百姓便称此人为梼杌,北方人称之为棒槌。
梼杌和棒槌其实是一回事,都是实心的,都是三七不开,四六不懂,而且桀骜难训。都属于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上古神话中的其他三凶,分别为:混沌、饕餮、穷奇。诸如此类,都是民间百姓将一些凶人,恶人,或者纨绔子弟的性格,口耳相传,逐渐演绎成为凶兽的。
关汉卿关大爷,假借桃杌之名,实为暗讽当时黑暗社会,权利倒悬于庸人之手。要知道,权利为天地间之公器,假手于人罢了,若是权利悬于庸人或恶人之手,那实属苍生之不幸,公器也就变成了凶器。
那么说,这位桃大人,到底是贪官,昏官还是滥官呢?
且看桃大人如何断案。
桃大人这天正在县衙内无所事事。
这位桃大人,四十来岁,刀条子脸,小胡子,薄片嘴,嘴唇薄的不能再薄了,眉毛很稀,相面的人说眉毛稀没有人情味,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属于小丹凤眼,民间相传,龙眼人登基坐殿,凤眼人执掌朝阳,虎眼人当元帅,鹿眼人定要出家。
就冲桃大人生得这一双小丹凤眼,也做得这一任楚州父母官。
桃大人官威很大,一说话挑眉立目,五官挪位。这天桃大人觉得公事不多,也没有人来打官司,正准备开小差,提前下班回家,想到回家后,老婆给自己做上一桌酒席,酒足饭饱再沏上一壶好茶,随后再和老婆云雨一番,这一天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听见县衙外鼓声震天,鼓声把桃大人的美梦全震碎了。
桃大人一脸的不悦,撩袍端带高喊升堂。
快壮皂三班衙役排班肃立,桃大人转屏风入座,一拍惊堂木,高喊一声:带击鼓之人上堂!
张驴儿拉扯着窦娥走上堂来,二人来到堂前双双跪倒,两旁衙役们齐声高喝:贪~污~
桃大人凤眼一翻低声喝道:喊错了!衙役们马上改口:威~武~
桃大人上下打量二人,问道:你二人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张驴儿抢先答道:回阴天大老爷,噢不是,青天大老爷,小人便是原告。
桃大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仔细观瞧张驴儿,见此人生得鹰鼻耀眼,料想是色目人氏,便让张驴儿起身回话,不必再跪。
由此可见,元代时期的种族歧视是何等的严重。
桃大人面沉似水:你是原告,叫什么名字?
张驴儿答道:小人张驴儿。话音未落,桃大人一拍惊堂木:大胆!这名字太难听了!简直侮辱公堂!拖下去臀杖四十!
两旁差人不由分说,把张驴儿架到堂下便打。
臀杖又称杀威棒,这种刑罚始自隋唐。犯人必须去衣受刑,除了造成皮肉之苦外,还要达到凌辱之效。杀威棒通身乌黑,棒头刷红漆灌水银,既有分量沾了污血也不显脏,也有棒头图黑漆的。直到了明清时期,才改为竹板。
棒和棍是有区别的,棍是两头一样粗细,而棒是一头粗一头细,重心力量全部集中在粗的一端,杀伤力极大。
爱看《西游记》的朋友可能要失望了,孙悟空的金箍棒也是一头粗一头细。
负责用刑的衙役最是吃香,毕竟苔杖在手,金银我有。生杀轻重,仅在他们一念之间。要想打人还能挣钱,这里面得有高科技。
有的犯人虽然被打得血肉模糊,但筋骨不伤,有的犯人被打得连皮都没破,但肉都被打烂了,里面骨头寸寸碎裂,都被打成人渣了。
据说这些负责用刑的差人,都预先练熟打人的技巧,先是用一块豆腐,装在盒子里,摆在地下,拿木棒打上去,只准有响声,不准打破,等到打完,里头的豆腐都烂了,外面的盒子依旧完好无损,丝毫不动,这方是第一把能手。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如果说张驴儿在堂下给差人们使些银钱,差人们下手也会有些分寸,可偏偏张驴儿无赖一个,从来只有他讹钱,哪有他花钱的道理?老虎嘴边不掉肉,狐狸嘴里不吐鸡。张驴儿光棍耍豪横,一文不掏,认打。
差人们哪里会惯着他,露胳膊挽袖子,开打,杀威棒,一扬一摆,棒棒无情,往上一摆叫龙摆尾,往下一砸叫怪蟒翻身。直打得张驴儿破口大骂,满嘴日爹操娘,他骂的狠,差人们打得更卖力,跟喊劳动号子似的,一会儿工夫,四十棒打完,张驴儿屎都拉出来了。
差人们把一屁股血的张驴儿拖回了公堂,这会儿张驴儿的穷横劲早被打散了,跪在堂前直倒气。
人情似铁真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多横的流氓到了官府手里一顿打,也能哭得跟王八蛋似的。
桃大人继续问道:原告,你叫什么名字?
张驴儿这会儿死的心都有了,回道:老爷,您看着办吧。
桃大人微微一笑道:本官也想不出给你换个什么名字好,你就还叫张驴儿吧。
张驴儿眼泪都下来了,心说:我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桃大人继续审案:原告张驴儿,你要告谁?从实说来。
张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儿的眼泪全是真的,真疼啊,屁股上还滴着血呢!张驴儿指着窦娥道:回大人,小人张驴儿,状告媳妇儿窦娥,她和她的婆婆蔡氏,也就是俺的后母,合力下药,药杀了蔡婆婆的老公,也就是俺的老子,请大人替俺做主。
桃大人都听糊涂了,心说:你们家的日子怎么那么乱啊?一拍惊堂木喝道:被告,你有何话讲?
窦娥缓缓道:回大人,我婆婆不是他的后母,我也不是他的媳妇儿,他老子也不是我婆婆的老公,他老子确实是他老子,他老子确实死了,但与小妇人无关,望大人明查。
桃大人叹了口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糊涂了,我明查个屁!你们家也太乱了!你婆婆呢?把她带上堂来!
工夫不大,有差人把蔡婆婆带到堂前。
桃大人向蔡婆婆问道:是你下药害死你老公吗?
蔡婆婆吓得急忙拜倒:大人明查,不干老身的事啊!
桃大人目光转向张驴儿:那是你?
张驴儿吓得都快翻白眼了:老爷,不干小人的事,哪有亲儿子害杀自己老子的道理?!
桃大人点点头道:有理。随后又把目光转向窦娥:那就是你了!
窦娥没见过这么智障的老爷,冷冷道:更不干小妇人的事。
桃大人怒道:都不是,难道是我干的不成?!
窦娥朗声道:大人息怒,听小妇人详细讲来。随后把蔡婆婆如何找赛卢医索钱,如何被他骗到荒郊勒死,如何碰到了张驴儿父子救了性命,又收留了他爷俩在家,养膳终身,报其恩德,怎知他两个心怀不轨,冒认婆婆的老公,又逼自己做他媳妇儿,自己服孝未满,誓死不从,又逢婆婆患病,让自己做碗羊汤,不知张驴儿哪里讨得毒药,只说少了盐醋,支开自己,暗地下毒。也是苍天有眼,婆婆忽然不适,不想吃汤,让与他老子吃,才吃几口,便七孔出血,倒地身亡。与小妇人并无干涉,望大老爷高抬明镜,为小妇人做主。
窦娥说到这里,已是悲从中来,声泪俱下。
张驴儿听罢急忙辩解道:大人详查,她姓蔡,我姓张,蔡婆婆不招我爹入赘到她家做上门女婿,她养我父子二人在她家做什么?这个媳妇儿年纪虽小,但心地歹毒,又巧舌如簧 ,大人切莫受了她的蒙蔽。
桃大人这会儿都听蒙圈了,直挠后脑勺,心道:这三人各说各理,如何辨别?但张驴儿父亲已死,这是事实,三人中必有一人是凶手,到底是谁呢?夫人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呢,说不得,我得使出杀手锏,尽快断案!
桃大人的杀手锏便是打。
人是苦虫,不打不行。人是贱虫,不打不招。
把这三人轮番打一遍,总有一个招供的。张驴儿打完了,该窦娥了。桃大人的实心脑袋开始帮他制造冤案。
桃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妇!公堂之上竟敢信口雌黄,天底下哪有儿子杀害父亲之理,来啊,左右与我棍棒伺候!
两旁差人恶虎扑食般把窦娥压倒在地,扒掉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棍棒雨点般打在窦娥臀部,窦娥一介女流,哪里受得这番毒打,早疼得昏死过去。
古代一些官员最喜欢对妇女使用杖臀全刑,将此作为发泄虐恋的手段。招与不招,并不重要,只要能看见女人屁股就行。
但桃大人的心理还没那么阴暗,桃大人用刑只有一个目的:早早结案,回家吃饭。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这番无情棒,只打得窦娥三度昏迷,又被人三次用水喷醒。
但见她,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直打得肉横飞,血淋漓,腹中冤枉向谁提?!
桃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你招也不招?!
惊堂木都快让他拍裂了。
窦娥银牙咬碎,忍痛恨声道:不干小妇人事,有何可招?!
桃大人再拍惊堂木道:既然不是你,我打那婆子。
蔡婆婆一听要打自己,登时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吓昏过去。
昏迷也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
差人正准备用水喷醒蔡婆婆,忽听窦娥一声凄厉的喊叫:莫要打我婆婆,我招!
桃大人生怕自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窦娥恨恨道:我婆婆年事已高,遭你们这番拷打,哪里还有命在?休打我婆婆,我情愿招供,是我药死了公公。
桃大人高兴的后脑勺都乐了:既然招了,着她签字画押,套枷上锁,下在死囚牢。明日判个斩字,押赴市曹,斩首示众。
张驴儿磕头便谢:谢老爷做主!斩杀了窦娥,与小人的老父报冤。
桃大人继续再拍惊堂木:张驴儿,蔡婆婆,取保候审,随衙听宣。左右退堂,快将本官的马牵来,本官要快马加鞭,回家吃饭喽。
惊堂木终于被桃大人拍碎了。
窦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打,糊里糊涂的判刑,糊里糊涂的被押往死囚牢,只皆因桃大人要回家吃饭。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以桃大人审案的速度不难看出,他并没有贪污受贿,因为他没有给自己留受贿的时间,也没有给张驴儿行贿的机会。
何况张驴儿根本不会行贿,张驴儿居无定所,又是无赖光棍,也没有行贿的本钱,再加上他铁公鸡,瓷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的吝啬性格,即使有钱,也断然不会用自己的钱行贿。相比之下,倒是蔡婆婆以放高利贷为生,家境比较殷实。然而桃大人并没有暗箱操作,向蔡婆婆索贿,反而让自己的一切权利都在阳光下进行。
综上所述,桃大人并不是一个贪官。但他却是一个思维简单,办事草率,漠视生命,视人命如草芥的昏官恶吏。
由于桃大人一心想回家吃饭,导致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凋零。
窦娥被押在天字号监牢,古时监牢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排字号。
天字号监牢便是死囚牢。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窦娥伤痕累累趴在牢房之内,从上堂,到遭毒打,再到下至死牢,在短短的一天之内,顷刻之间,自己已沦为待死之人。
窦娥回想自己的一生,自幼娘死,爹弃,夫亡,如今又受刑,遭判,次日天明自己便会身首异处,三灾六难如秋风扫落叶般荡然而过,想到这里,一腔怨愤喷薄而出:
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生埋怨?!
照惯例,杀人这种事,要报之上县衙门,要到上县衙门去请龙亭剑,龙亭剑到了才能开刀问斩。
很显然,桃大人不用费那个事。他自己还是楚州太守,整个楚州的生杀大权尽握他手,何况杀个区区山阳县一介草民。
所以说,权利越大,孽行越多。因为权利在不受监管的情形下,便如洪水猛兽,肆虐横行,为患苍生。
开刀时间在次日午时三刻,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呢?
午时三刻,正值中午十二点,太阳临空高照,阳气最盛。这个时辰杀人,可驱散邪气,防止鬼魂纠缠刽子手、监斩官乃至主审官员。
法场设在闹市,过去有杀在东,剐在西的说法,也就是砍头在东市,凌迟在西市。东西两市皆为闹市,大小买卖都集中在这两地,买东西这个词也由此而得。选择在闹市杀人,也是为了起到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作用。而且杀人的时候万民围观,人气最旺,也正足以震慑鬼气。
开刀的时候是午时三刻,是正午,但是衙门里准备杀人要从凌晨开始。
次日凌晨,街上凉风萧条,寒意未退。衙门大堂上快状皂三班衙役开始忙活,桃大人早早便升堂了,大老爷转屏风入座一拍桌案:来呀,带人犯。
早有差人取了监牌直奔死囚牢。天字第一号,打开木笼,窦娥双目红肿,满面垂痕。
几个差人过来,抱拳拱手道:给你道喜啊,今天是你的大日子。
窦娥心知大限将至,低声道:同喜。
差人们脸都绿了:别胡说啊,你喜我们不喜。
差人们把窦娥架出牢房,到了监房门口,差人们开始交接。
里边的差人抓住窦娥往外推,外边的差人接过窦娥往外揽,这个过程当中要说话。里边的一推道:交了!外边的一揽说声:收了!抓住了才能说,如果没抓住便说收了,这个节骨眼人犯若是撞墙自尽,差人们都要担责任。
抓住了之后,几个差人架着窦娥,脚不沾地赶奔大堂。
来到大堂之上,有差人把准备好的招子呈给桃大人。
招子就是一根长条木板,木板的顶端是三角形,上面写着死刑犯的名字,所犯何罪。
桃大人用朱砂研磨,笔蘸朱砂,在窦娥的名字上一勾,红笔一下去,代表这个人就算完了。
红笔勾完了,紧接着有差人过来给窦娥五花大绑,花就是绳结,脖子上一个花,肩膀手臂各两个花,所谓五花。
五花大绑简洁明快,只用一根绳子就可以搞定,捆绑速度快,又极难挣脱,十分实用!犯人被缚后动弹不得,真可谓呆若木鸡。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差人们用五花大绑捆住窦娥,拿过招子顺着后脖颈子杵下去,随后架起窦娥出白虎门,白虎门不杀人不开,今天杀人,白虎门大开。出了白虎门,门外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碗饭和一碗酒。
饭为长生饭,酒曰永别酒。
这是一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饭。
相传从宋太祖赵匡胤时定下的规矩,死刑犯人临死前,国库拨银五十两,办一桌八珍席,让犯人吃饱了上路。
一般来说,没有那么没心没肺的人,死之前还大吃大喝。
老话说得好: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人固有一死,并非人不怕死,而是不知死,不知道自己哪天死。
比方说一个人出家门,来辆车一下就给撞死了,临死的一瞬间来不及恐惧,如果你告诉他明早六点枪毙他,这一宿他就别睡了。
很多死刑犯临死前都能吓得屎尿齐流,哪有心情吃喝?所以八珍席后来就改成八大碗,八大碗又改成六碗,六碗改成烩菜,到最后便是盏酒片肉。
一碗饭一碗酒,饭上面有一片肉,肉用开水一烫即可,一双筷子立在饭上。
民间的老人发现家里的小孩子不懂事,把筷子插在饭上,都赶紧喝止住孩子。饭碗上插着筷子像个香炉一样,这是给死刑犯吃的饭,是在祭奠死鬼。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差人们把窦娥架出白虎门外,有人取过酒饭,用筷子蘸过酒饭往窦娥嘴上一抹,随手把饭碗摔在地下,要摔得粉碎,若是摔不碎,便视为不吉,今天刑场上非出事不可。
摔过碗后差人们便给窦娥披枷带锁,架着窦娥赶奔法场。
负责押送的队伍里,头一个便是当地的地保,地保手中举着个带把的四方大木牌,牌子上写着犯人的名字,所犯何罪,处以何刑,这叫犯由牌。
地保后面跟着刑房师爷,古时文化不普及,识字之人不多,得有刑房师爷在后面跟着念,师爷后面跟着阴阳生,阴阳生负责报时辰,主要报午时初刻二刻和三刻,阴阳生后面是炮手,得有负责点炮的,大炮三声,人头落地。午时三刻便有三声炮响。
窦娥披枷带锁跟着人走,窦娥身后便是刽子手。刽子手头带大叶飘风巾,左边斜插一根雉鸡翎,一身红衣蔽体,足登薄底快靴,怀抱一口鬼头大刀。
这口鬼头大刀,刀身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盖着,这口刀平时都跟庙里供着,只有杀人这天才请出来。好的刽子手都拜过师傅,进行过专门的训练,刀法极好,白天砍冬瓜,晚上砍香头,行刑时对准犯人后脖子上的骨头缝砍,一刀下去,头颅齐声而断,犯人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刽子手有两名,一名刽子手早在法场上等候,主要是为了站在人犯面前,分散人犯注意力,真正动手行刑的便是窦娥身后的这位刽子手。
刽子手身后紧跟着二十名兵丁,负责维护法场秩序,一行人拐弯抹角直奔法场。
押送队伍要经过一条巷子才能到达法场,这条巷子极其狭窄,曲里拐弯,出了巷子就能看见法场。
这条巷子名叫叹气弯。
意思就是走出这巷子便一声长叹,人生的最后一步到此就算结束了。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押送队伍出了叹气弯来到了法场,法场中心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搭建三尺高台,是犯人行刑的地方,高台旁边有个席棚便是监斩棚,监斩棚里坐着监斩官,监斩官身后护卫环立,监斩官一身大红斗篷,侧着身坐,为的是避一避煞气,防止邪祟纠缠。
监斩官身前有一桌案,桌上摆着个竹筒,竹筒叫签令筒,签令筒里插着令牌,令牌叫火签令,午时三刻,大炮三响时,监斩官会将令牌掷于地下,刽子手见到令牌落地,便会立即行刑。
法场上这时早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老百姓得知今天要杀人,纷纷出来围观,把法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连房顶上树上都落满了人,就是为了一睹血染的风采。
也不知古时的人民怎么那么爱看杀人?
为了维护法场秩序,衙门口又临时紧急抽调二百名兵丁增援,各兵丁如临大敌般呈扇面形把法场团团围住,众差人分开人群,押着窦娥走上监斩台,只待午时三刻即时行刑。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人群之中,有一老妇人步履阑珊地挤在人群中,赫然便是蔡婆婆,蔡婆婆跌跌撞撞挤到监斩台边上,这会儿已快到正午时分了,有兵丁说家属可以上前哭祭,蔡婆婆扑倒台前,一眼望见窦娥跪在台上,忍不住涕泪横流,高喊一声:孩儿啊,痛杀我也!
窦娥这会儿也看见了蔡婆婆,只见蔡婆婆满头白发蓬松,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眼睛早已哭肿。
窦娥二目垂泪道:婆婆啊,莫要啼哭,只怪孩儿没时没运,负屈衔冤,往后不能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了。望您看在您死去的儿子面上,每逢清明时节,给孩儿烧上一陌纸钱,孩儿自是感激不尽。
蔡婆婆哭道:孩儿放心,这些老身都记得。天哪!痛杀我也!
这时忽然听到阴阳生高喊一声:午时初刻到!
紧接着一声炮响,初刻一声响,再响两声,窦娥便要人头落地。
刽子手上前给窦娥开枷,验明正身后,向蔡婆婆喝道:兀那婆子靠后,时辰快到了!
监斩官依惯例向窦娥问道:人犯窦娥,你还有何话讲?
窦娥目光射向监斩官,眼神里充满了怨愤,向监斩官说了一段话。
这段话是全剧的重中之重,也是关汉卿关大爷流传后世的千古名段。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要知道古人最重礼教,天地君亲师,天地为尊。似窦娥这种咒天怨地,骂神斥鬼,愤世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当世实为少见。这一段话只把监斩官听得暗暗心惊。
监斩官向窦娥喝道:人犯窦娥,你药杀人命,俱已招供,莫要在此咒天骂地!
窦娥恨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人间私语,天闻若降雷。暗室亏心,神目应如电!如今小人逍遥,良善含冤,天地不闻不问,神鬼不理不管,这是什么狗屁世道,又是什么该死的命运?!我不骂他们又该骂谁?!
话音刚落,只听得阴阳生又报:午时二刻!
随后又是一声炮响!
监斩官道:已是二刻,人犯窦娥,你的时侯不多了,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赶紧说来!
窦娥此时双目越来越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这便是血灌瞳仁。
窦娥向监斩官道:我窦娥死得委实冤枉,我有三桩誓言,说出以后,我死而无怨。
监斩官道:快快说来,我若能办,尽量依你!
窦娥道:这一条是,我要一张草席,丈二尺白练,我站在草席上,把白练高挂在旗枪之上,我若是冤枉,待我人头落地之时,一腔热血全部飞上白练,并无半滴留在地下。
一番话直把监斩官听得心惊肉跳,咬着牙道:这个不打紧,我便依你!
旁边有差人取过草席白练,将白练挂在旗枪之上。
窦娥接着道:如今是六月三伏,暑气正暄,我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六出冰花,将我尸骨掩埋,也省得办白事了。
监斩官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你跟我说聊斋呢?如今六月三伏,你便是有冲天的怨气,我也不信你能召得一片雪来!
话音未落,忽见西北乾天铅云四合,阴云浓如墨染,霎时间天空中积满了乌云,云层越压越低,低得仿佛要从空中掉下来一样。气温突然骤减,四周的草木瞬间结起了冰霜,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片开始飘落。
这时人群中炸开了锅,人声鼎沸,人们纷纷议论天降异象,此案必有冤情,有的人开始试图冲击兵丁们围成的警戒线,兵丁们挽起手臂结成人墙,抗击往前拥挤的人群,法场上登时一片大乱。
监斩官这时心都凉了,再看窦娥,只见窦娥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天色越来越暗,窦娥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白得令人害怕。
这时窦娥冷森森一笑道:我窦娥委实冤枉,我死以后,我要令这楚州大旱三年,寸草不生!
监斩官怒道:妖妇住口!休得蛊惑人心!
窦娥的脸色更阴:你道是天公不可欺,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可从人愿。我教你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明申我屈冤。这次灾降山阳县,只皆因你们这群官吏无心正法,教我们百姓有苦难言!
这会儿雪越积越厚,满天银絮纷飞,琼瑶匝地。法场的远处涌动起一团团弥天漫地的大雾,一股强烈的气流形成了雪雾,阴云蔽空,接天连地,已分不清白昼和黑夜,天地间只见白茫茫一片。空中开始刮起了寒风,苍穹笼罩之下寒风凛冽,呜咽的风声有如狼嗥。
窦娥在寒风中凄厉的笑道: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誓愿都题遍!转过头向蔡婆婆道:婆婆啊,直到雪飞六月,亢旱三年,那才是你屈死的孩儿把冤魂显!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此时风雪已将天地连成了一片,法场四周白雾濛濛,能见度只有几米,半悬空中,惊风不止,四周巨响如雷。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鱼!
几乎就在同时,地面上噼噼啪啪响声骤起,不断有大大小小的鱼从天空落下,掉在监斩台上,兀自乱蹦。不光有鱼,天空中接连不断还有死鸟,死猫死狗,甚至死耗子,接二连三的落下,宛如空中下起了一场动物雨。
气温越来越低,奇寒攻心,令人忍不住浑身打战。动物雨下了一阵便不再下,紧接着空中传来了一阵叮咚叮咚的碎裂之声,听着让人更觉恐怖,声音未歇,突然间,无数的冰雹从空而降,碎裂的冰块砸向人群,有的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有人被砸瞎了眼睛,有的兵丁甚至躲闪不及,被掉下来的冰柱钉在了地上。人们开始四散奔逃,寻找掩体躲避。
就在人们被这骇人的景象震慑的瑟瑟发抖之时,远处的天空中黑云逼天,云层中有一条黑线正在逐渐下降,仿佛浓云之中有怪物要降下来,人群中有见过世面的老人突然惊叫道:不好,龙神降怒了,那是雪龙摆尾!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人们大为恐慌,纷纷不住地求神保佑,就在人们高喊着求神佛保佑之时,那条黑线已从空中连到地面,在不远之处又有两条黑线在飞速移动,须臾之间三条黑线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高速旋转巨大的移动风墙。
风墙产生的风压几乎令人窒息,风墙所到之处,房屋树木拔地而起,人畜皆被卷向空中,风墙夹杂风雪向法场席卷而来,眼见风墙渐近,声势惊天,令人不敢逼视。空中不断有房屋的断壁残桓从高空砸落,四周风雪滔天,风势排空压顶,风墙直上直下,天地之间仿佛被这神奇的威力定格在静止的画面里。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巨大的风墙逐渐的逼向监斩台,监斩官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觉得周身尽是疾风呼啸,风雪轰击之声,头脑之中早就是一片空白。
眼看风墙即将吞没监斩台时,风雪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午时三刻!时辰已到!
阴阳生是真的尽责尽职。
话音刚落,炮声再起!
一个好炮手给座金山都不换。此二人已修炼到了泰山崩前面不改色,白刃加身而目不瞬的境界。
监斩官本来被吓得昏昏沉沉,听到炮声突然清醒了,回过头再看台上的窦娥,心中不禁涌上了阵阵恐惧。
这时的窦娥,披头散发,一身红衣随风飘荡,满脸的鬼气,双眼中留下两行泪水,眼泪竟是红色的血泪!
监斩官心生恐惧,迅速从签令筒中抄起令牌,刽子手早已提刀准备,监斩官奋力将令牌掷向空中,大喝一声:妖孽!你死期到了!
令牌呈抛物线状落地,令牌刚一落地,刽子手举刀挥落,刀光一闪,刽子手面前一花,只觉得眼前红光崩现。(未完待续)
「窦娥到底有多冤?」下